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像是泼洒在地上的墨汁，粘腻，沉闷。
孙铭从“听雨轩”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台小小的录音机，感觉它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神经。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裳，加快了脚步。
指挥部里，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赵刚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像一团解不开的疙瘩。
李云龙则大大咧咧地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个缺了口的茶缸，时不时地灌上一口凉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的焦躁。
楚云飞站在地图前，目光如炬，像是要把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孙铭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寒气。
他径直走到楚云飞面前，将录音机轻轻放在桌上。
“成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云飞拿起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后，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声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夹杂着茶碗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隐隐约约的戏曲唱腔，正是“听雨轩”里惯有的喧嚣。
赵刚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楚云飞：“你怎知渡边会上钩？”他语气中的质疑毫不掩饰，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楚云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录音又往前倒了一段。
突然，一段刺耳的“沙沙”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戏曲唱段从录音机里冒了出来，像是劣质收音机走调的噪音。
“听！这段‘风声’就是特意安排在茶馆外放的破音收音机！”楚云飞指着录音机，语气笃定，“渡边生性多疑，我们故意制造情报泄露的假象，他必然会派人去‘听雨轩’打探虚实。”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而这出戏，就是专门为他唱的！”
赵刚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紧盯着录音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老陈默默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电码本。
他走到楚云飞面前，将电码本放在桌上：“这是…缴获的日军电码本，一直被封存着…我…我觉得或许有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犹豫。
楚云飞拿起电码本，快速地翻阅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页说道：“看这折痕！”
众人纷纷凑了上来，只见那一页上，一个不起眼的“Z”型折痕赫然在目。
“这是…渡边惯用的标记…”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粗声说道，“娘的！老子说楚云飞行，你们信不信？！”
赵刚没有理会李云龙的咋呼，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电码本上的一个代号：“这个‘春耕’代号…”
“是去年就废弃的铁路调度暗号！”楚云飞接过话茬，语气斩钉截铁。
空气突然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云飞身上，仿佛在等待着他最后的宣判。
楚云飞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老陈身上，语气低沉而有力：“老陈…”
老陈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孙铭猫着腰，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在日军据点里穿梭。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裳，贴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蛇皮。
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巡逻的鬼子。
终于，他摸到了情报室的门锁，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屏住呼吸，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屋内弥漫着刺鼻的墨水味儿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孙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不适，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找到了那份名单——沾着血迹，像一朵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他迅速将名单抄录下来，然后将原件放回原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情报室。
回到指挥部，孙铭将那份沾血的名单递给楚云飞。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好小子，真有你的！”李云龙一巴掌拍在孙铭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差点让孙铭当场去世。
“这回立大功了！”
楚云飞接过名单，仔细地端详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份名单上，记录着日军潜伏在我方内部的特务，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这里能写二十人，现在只有十九……”楚云飞指着名单最后的空白处，语气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落针可闻。
李云龙的笑声戛然而止，赵刚也停止了踱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份名单，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难道……”赵刚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一个人没查出来？”
突然，赵刚猛地将一份密电码拍在桌上，语气凌厉：“你果然没说全！”
楚云飞没有丝毫慌乱，他缓缓地打开密电码，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这最后一个人……”
他的话音未落，指挥部里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李云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安。
“老陈情报站…也断电了……”孙铭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窗外，夜色更浓了，风声呼啸，像野兽的低吼，让人毛骨悚然。
指挥部里，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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