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就聊聊。”
宋良辰走进内堂，张文德挥退左右，只留赵廷凌陪着。
他亲自给宋良辰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宋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这茶虽不名贵，倒也清口，请用。”
宋良辰动也没动，直截了当地问：“张主事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张文德也不恼，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眯着眼道：“宋大人果然是个痛快人。那下官就直说了吧。通州这块地儿，漕运是命根子，谁都想插一脚，可这水深得很，不是谁都能趟得过去的。若是月前宋大人带兵而来，又是东宫的人，下官岂敢怠慢。只是今非昔比……大人真觉得，凭几句话，就能从我这调走漕船？”
宋良辰挑眉：“哦？张主事这是要我拿东西换？不知道是要银子还是美人？”
张文德咧嘴一笑：“宋大人这话就把张某看低了。如今朝中局势倾覆，流寇肆虐，银两美人皆是虚妄，宋大人握有王牌，下官有船有粮，咱们联手，保不齐能干出一番大事。”
“张大人这话宋某听不明白。”
“宋大人何必虚言诳我，闯贼已破京师，宋大人原属东宫麾下，此时本应在紫禁城护卫太子周全，可如今却来通州征调漕船，其中之意图不言而明。”
宋良辰嗤笑：“张主事未免有些异想天开，这等大事怎轮到我一个小小的六品卫所指挥。”
张文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宋大人这话下官不敢苟同。下官是好心相邀，大人却矢口否认，这显然是把张某当成愚笨之徒。罢了，既然宋大人瞧不上张某，那征调漕船的事，就得按规矩来了——没户部文书，人可以放，船，恕下官爱莫能助。”
宋良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张主事这是不肯通融了？”
“不敢不敢。”
张文德摆手，语气却硬了几分，“这漕运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主事，哪敢私调漕船？大人若真要硬抢，只怕后果……嘿嘿，下官劝大人三思。”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良辰盯着张文德那张肥脸，忽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张主事说得对，硬抢确实不妥。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骤冷，“若是耽误了我的事，张主事这巡漕公署，怕是也保不住。”
张文德的手指在袖子里攥了攥，强挤出一丝笑意：“宋大人这话，未免太重了些。下官不过按规矩办事，何至于此？”
宋良辰没接这话茬，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确实清口。
他轻哼一声，说道：“张主事，我这人呢，最讨厌别人跟我绕圈子。你说规矩，我信。可若这规矩是拿来卡我脖子，那我这性子，怕是得犯点浑了。”
赵廷凌站在一旁，额角渗出细汗，忙打圆场：“宋大人，张主事也是有苦衷的，漕运这摊子事，牵扯太多，户部盯着，上面还有……”
“闭嘴。”
宋良辰冷声呵斥，赵廷凌一哆嗦，立马噤声。
张文德眯了眯眼，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阴鸷：“宋大人，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敞开了说。现在通州这地方，没我的许可，任何人都动不了一艘漕船，谁敢私自动它，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宋大人的人，我可以放，但船……我还是之前那个条件，成了皆大欢喜，不然，宋大人另谋他处吧。”
宋良辰垂眸片刻，忽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好，张主事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再推三阻四，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合作，可以。”
张文德一愣，显然没料到宋良辰会这么痛快地松口。
他眯起眼，试探道：“宋大人这是真心话？可别到时候又来个反悔，坏了咱们的交情。”
“交情？”
宋良辰轻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张主事，咱们之间有那玩意儿吗？不过是个各取所需的买卖罢了。你有船有粮，我有……哼，别的你甭管。说吧，你这边能调集多少船只？”
张文德肥硕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脸上露出笑容：“宋大人爽快！既然如此，咱也不藏着掖着了。现今通州的漕船，我可以给你调出百余艘来，每艘船上都配有十名船工，如此，宋大人可满意？”
宋良辰闻言，眉梢渐松，开口道：“张主事好手段！顷刻就能调集百余艘漕船，连眼都不眨一下，佩服！不过，我这边约莫有千人，拖家带口的，行李辎重也不少，这百余艘船，果真能装得下这许多人马？”
张文德不慌不忙，肥厚的手掌轻轻一摆，神情自若道：“宋大人多虑了！整个漕运衙门，船只何止万艘？如今单单通州码头，就停着千余艘漕船，张某在此经营多年，调集区区百余艘船，反手之间尔！”
“至于大人担忧的运力问题，大可不必，我调集的都是能载千担的漕舫船！这类船内舱宽敞，舱底稳当，别说装上四五十人，就是再添些人来，也是绰绰有余！”
宋良辰听罢，微微颔首，话锋一转，沉声问道：“张主事，船运力的事我信你。可这一路行军，粮草物资可是命根子，这百余艘船，可有把这些都算计在内？咱们这一行，路途不断，半点差池都出不得！”
张文德咧嘴一笑：“宋大人果然心细如发！下官办事，怎敢不周全？这些船，我便是按每艘装载一半漕粮的规准核算，足够我们的人马沿途嚼用！
只是这漕粮如今都堆在粮厅的货仓里，要装上船，怕是要费些功夫，需要的力夫数量不少。”
宋良辰追问道：“那你说说，装船具体要多久时间？”
张文德沉思半会，说道：“下官粗粗算了算，若要将百余艘漕船尽皆装上半数漕粮，最快也要到明日卯时装完。”
宋良辰摇头道：“不行，太慢了！我们在通州郊外与闯贼的人马交手，结果走漏了一个活口。若是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闯贼的大军一旦赶来，我们想走就难了！”
张文德听出了事态的重要，问道：“那依宋大人的意思，我们何时动身？”
“今晚戌时（晚上7-9点）就走。”
张文德愁眉，为难地说道：“若是今晚戌时，满打满算只有五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要将百艘漕船装上半数的漕粮，恐怕……”
宋良辰打断他的话：“不需为难，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今晚必须出发，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的人马，你在码头附近安排个妥当的栖身之所，让他们先修整一下，等船只装好物资便可登船。”
宋良辰拍了拍张文德的肩膀，说道：“此外，若是装船途中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和我的人马随时待命，一定会全力相助，务必确保今晚能够顺利启程！”
张文德愣了愣，随即哈哈一笑：“宋大人果然痛快！那就这么定了！”
他起身，拱了拱手，“下官这就去安排，大人且等着好消息。”
宋良辰没再搭腔，只是摆了摆手，张文德急匆匆地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宋良辰和赵廷凌。
“赵巡检。”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赵廷凌一激灵，忙赔笑道：“宋大人有何吩咐？”
宋良辰说道：“张主事忙着办事去，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我的人，劳烦你现在就放出来。”
赵廷凌点头应道：“是，我这就去安排！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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