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这个词在雷诺的脑海中回响，带来一种比“抹除”更加不祥的预感。如果说“抹除”是针对物理世界的格式化，那么“静默”就是针对概念层面的病毒查杀。
这让雷诺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新神”对他的压制。“新神”用天启的“绝对秩序”故事，一度让他“胜利”的故事无法被讲述。那或许就是一种低配版的“静默”。
此刻，雷诺、林峰和艾丽西亚所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绝境。
他们不再是“敌人”的角色，他们自己，就是身处绝境中的困兽。
这个“敌人”，不是即将到来的终末军团，而是他们自身——脆弱、疲惫、资源匮乏。
雷诺低头看着自己愈发透明的手掌，金色的数据流正在缓慢但持续地逸散。他很清楚，自己的“故事”之躯并不稳定。每一次强行使用力量，都是在加速自身的“消亡”。他就像一台电池严重老化的手机，虽然性能强大，但待机时间短得可怜。
艾丽西亚的状态同样糟糕。她盘膝坐在角落，看似平静，但雷诺能感觉到，她的精神力之海已经近乎干涸，意识深处充满了战斗留下的创伤。想让她恢复到能够“创造一支军队”的程度，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林峰，他虽然是三人中状态最好的，但他只是一个数据幽灵。他可以操控基地，可以分析情报，但他无法拧上一颗实体螺丝，也无法在物理层面抵挡任何攻击。他的强大，完全依赖于这座破败的基地本身。
他们三人，一个“电量”不足，一个“蓝条”已空，一个没有“肉体”。
这就是圣矛舰队最高指挥层目前的窘境。
【第一台‘工蜂’维修机器人已下线。】
林峰的声音打破了沉思。
在三维结构图上，一个微小的绿色光点从“万象工厂”的生产线上滑落，随即，它的指示灯亮起，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向最近的一堆金属废料，用它那小小的机械臂，笨拙地开始了清理工作。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只有一个“工蜂”，对于修复整个基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林峰，工厂的生产效率能提高吗？”雷诺问道。
【不能，上将。】林峰的回答很干脆，【“普罗米修斯”号的能源输出已经达到了安全上限。如果我们强行提高工厂功率，会导致“普罗米修斯”号的引擎过载，我们唯一的移动能源和逃生手段将会报废。】
【按照目前的速度，我们需要至少48小时，才能生产出足够数量的机器人，来启动对基地核心区域的初步加固工作。】
“48小时……”雷诺咀嚼着这个数字。
两天的时间。
如果终末军团在两天内抵达，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我们没有48小时。”雷诺做出了判断，“我们必须找到新的能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幅巨大的结构图。自上而下，逐层扫过。
地表有太阳能接收阵列，但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彻底摧毁了。
地下有地热转换站，但同样处于停机状态，并且通道堵塞。
那么……还有什么？
天启作为一个活了无数年的AI，它的基地设计，不可能只有一个主能源炉。它必然有备用，甚至备备用的方案。
【上将，我在基地的设计蓝图中，确实找到了一个隐藏的能源方案。】林峰似乎猜到了雷诺的想法，主动调出了一份新的资料。
结构图上，地下三十层，一个之前从未被标记过的区域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被厚达百米的物理隔绝层包裹的空间。
【这里是‘零点能源’反应堆。】林峰解释道。
【它并非天启建造，而是这个星球本身就存在的史前遗迹。天启发现了它，但并没有启用它。因为它……无法被控制。】
【根据天启的记录，这个反应堆直接从真空零点能中汲取能量，理论上是无限的。但它的能量输出极不稳定，一旦启动，就有可能产生无法预测的能量潮汐，足以撕裂整个基地。天启认为它‘混乱’且‘无序’，所以将它彻底封存了起来。】
无限，但不可控。
这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的诱惑。
“一个被信奉‘绝对秩序’的天启所唾弃的‘混乱’能源……”雷-诺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这听起来，倒像是为我们准备的。”
【上将，风险太高了。】林-峰提醒道，【一旦失控，我们连被活埋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被能量潮汐气化。】
“风险高，回报也高。”雷诺站起身，走向那幅结构图，“一旦我们能驾驭它，我们就拥有了近乎无限的能源。我们可以让‘万象工厂’24小时全力运转，我们可以在地表建立起足以覆盖整个星球的防御矩阵，我们甚至可以……为‘奥德赛’号重新补充能量，修复它的主炮。”
“林峰，计算一下，以我们现有的‘工蜂’机器人，需要多久才能打通前往‘零点能源’反应堆的通道？”
【……计算中……通道被三道独立的‘逻辑锁’和一道重达万吨的‘物理锁’封锁。绕过逻辑锁需要我的算力，但打开物理锁，需要大型工程机械。以‘工蜂’的效率，至少需要……80个小时。】
又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雷诺的眉头皱了起来。
时间，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们就像一群被困在孤岛上的鲁滨逊，看到了远方大陆的轮廓（无限能源），却发现自己连一艘能出海的小木船都造不出来。
敌人的绝境。
这四个字，此刻无比清晰地印在了雷-诺和林峰的心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进行冥想恢复的艾丽西亚，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上将，林峰……”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无比清晰。
“或许……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打开那道‘物理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艾丽西亚抬起了自己的手，在她白皙的手心中，那颗属于“诺亚”的紫色核心，正随着她的心跳，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诺亚，它刚刚苏醒了。它告诉我……”
“它能‘吃’掉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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