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风城的夜空被火光染成赤红。
萧玄踏着青石板长街缓缓而行，身后蜿蜒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城主府门前的两尊狻猊石像已然崩碎，碎屑中嵌着半截染血的金纹狴犴袍。
“萧玉龙的血，味道如何？”
月凝烟的虚影飘在九狱塔顶，银发缠绕着黑雾。她指尖把玩着从玄黄鉴中剥离的青铜碎片，那是萧玄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
萧玄没有回答。
他抬脚碾碎地上一枚传讯玉简，听着里面传出城主林震天惊慌失措的咆哮：“请老祖出关！萧家余孽入魔了！”
“入魔？”月凝烟嗤笑一声，忽然凝实身形按住萧玄肩膀，“仔细看。”
九狱塔虚影骤然暴涨，塔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铭文。萧玄瞳孔收缩——那些铭文竟与母亲遗物上的九重塔纹如出一辙！
“你母亲用性命封印的从来不是魔性。”月凝烟指尖划过他心口，黑焰在经络中游走如龙，“而是这群蝼蚁承受不起的真相。”
?二
城主府正殿的鎏金匾额轰然炸裂时，林震天正在擦拭祖传的龙鳞剑。
这把取自深渊魔蛟逆鳞的凶兵突然震颤不止，剑脊上十八颗镇魂珠接连爆开。他霍然起身，看见殿外值守的三十六名铁卫保持着拔刀姿势凝固在原地，眉心皆有一点黑焰跳动。
“三年一度的天风大祭，城主好雅兴。”
萧玄踏过冰雕般碎裂的尸骸，手中提着内务总管的头颅。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还在嘶吼：“老祖将至，你逃不掉的...」
黑焰腾起，将咒骂声焚成灰烬。林震天终于看清少年身后悬浮的九层黑塔，塔底压着的正是葬神渊中那条魔蛟的残魂！
“九狱镇邪...你是镇魔萧氏的后人？！”林震天剑锋直指萧玄咽喉，声音却止不住发颤，“不可能！萧战天明明说过这一脉早就断绝了...”
蛟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萧玄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再出现时已扣住龙鳞剑刃。足以切金断玉的剑锋在他掌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多谢解惑。”萧玄五指收拢，龙鳞剑寸寸崩碎，“现在我知道该找谁算账了。”
林震天暴退三丈，捏碎腰间玉佩。血色阵纹瞬间爬满大殿梁柱，十八尊青铜傀儡破土而出，眼眶中跳动着幽绿魂火——竟全是这些年葬神渊失踪的萧家旁系！
“你以为只有萧玉龙在豢养血食？”城主獰笑着掐诀，“这些可都是你血脉相连的...”
黑焰如狂龙出闸。
萧玄的身影在傀儡阵中化作残影，所过之处青铜外壳如蜡油般融化。他精准地扣住每具傀儡的颈椎，混沌气旋顺着经络直捣黄泉，将操纵傀儡的怨魂尽数吞噬。
“第七具。”他拧断最后一具傀儡的头颅，抬脚踩碎地板下的控魂阵眼，“这些魂魄在哭呢，城主听见了吗？”
林震天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本命相连的阵法反噬让他七窍迸裂，却仍强撑着嘶吼：“请老祖诛魔！”
?三
整座城主府突然下沉三寸。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根刻满佛经的青铜柱破土而出，困住正中央的玄冰棺椁。棺盖炸裂的瞬间，刺骨寒意冻裂了方圆百丈的砖瓦。
“半圣...”月凝烟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小疯子，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萧玄却盯着棺中人的脸怔在原地。
那是个与萧玉龙有七分相似的老者，眉心嵌着枚冰晶，周身缠绕的锁链分明是萧家秘传的囚龙桩——这位林家老祖，竟是三十年前本该陨落在北冥妖潮中的萧家大长老萧远山！
“很惊讶？”林震天癫狂大笑，“当年你爹萧战天为夺家主之位，亲手将亲叔叔封入玄冰棺。而我不过是替他完成...”
话音戛然而止。
萧远山空洞的眼窝突然转向萧玄，冰晶炸裂成漫天霜刃。半圣威压如天河倒卷，将萧玄狠狠拍进地底。九狱塔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塔身浮现出细密裂纹。
“不够...还不够...”萧玄在碎石中蜷缩成团，混沌气旋疯狂吞噬着四周灵气。他能感觉到丹田处有什么在苏醒，像是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第一只眼。
月凝烟突然闪现在他身前，素手结出繁复印记：“以汝之血，唤九狱之门！”
?四
萧玄的视野被血色浸透。
他看见自己的血渗入青砖，沿着古老阵纹流向九根青铜柱。每吞噬一道阵纹，九狱塔虚影便凝实一分，直到塔底浮现出真实的黑曜石基座。
萧远山发出非人的咆哮。他枯槁的手掌撕开胸膛，抓出团跳动的冰蓝心脏——那分明是萧家嫡系才有的玄冰圣心！
“原来如此...”月凝烟在狂风中衣袂翻飞，“萧战天这一脉，竟是被亲叔叔抽走了圣体本源。”
黑塔第一层的大门轰然洞开。
萧玄感觉有无数冰冷的手将他拖入塔内，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中，他看见母亲怀抱着婴孩跪在九狱塔前，身后是百万魔族大军。
“以吾混沌血，封汝九狱门。”女子割开手腕，金红血液在塔身画出狰狞符咒，“待到神体重启日...”
画面戛然而止。
现实中的九狱塔爆发出惊天煞气，塔尖直接捅穿了笼罩城主府的护城大阵。萧远山抓向萧玄头颅的冰刃寸寸崩碎，露出后面那张惊恐万状的老脸。
“圣体本源？”萧玄扣住老者咽喉，身后浮现出九道扭曲的虚空裂痕，“这才是萧家真正的传承！”
混沌气旋化作饕餮巨口，将萧远山连人带魂吞入腹中。萧玄听见丹田处传来清晰的破碎声，灵台境壁垒轰然倒塌，直入虚圣之境！
?五
黎明将至时，萧玄站在城主府废墟上擦拭青铜碎片。
月凝烟的虚影淡得几乎透明，却仍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手中之物：“现在明白你娘为何要封禁神体了？”
碎片上的塔纹在黑焰中重组，显露出小半张地图。萧玄认出其中一角正是天风城外的葬神渊，而其他区域被浓雾笼罩，隐约能看到北冥冰凰等字眼。
“九狱塔每层都藏着部分地图。”月凝烟伸手触碰碎片的刹那，虚空突然裂开道缝隙，“等你集齐...”
剑鸣声撕裂云霄。
萧玄本能地侧身翻滚，原先站立的位置插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剑柄刻着无尘二字，剑穗上悬的冰玉与月凝烟消失前显露的吊坠一模一样！
“镇魔萧氏竟还有余孽。”
白衣剑修踏月而来，眉心朱砂痣红得刺目。他抬手召回佩剑，剑锋遥指萧玄咽喉：“交出九狱塔，留你全尸。”
萧玄突然笑了。
他身后九狱塔彻底凝实，第一层门扉轰然开启。滔天黑焰中，隐约可见无数锁链缠绕的青铜棺椁。
“想要？”少年纵身跃入塔门，“自己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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