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北山村贷款娶媳妇的风波已经平息,已成为历史,高飞他们那一代人几乎都成了家有了媳妇,开始了平淡而安稳的生活,曾经那些追风逐月,游戏人间的日子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已成为他们生命历程中最为绚丽的印记。
在高飞等人努力发家致富之际,北山村新一代的年轻人已经崭露头角,开始迎接属于他们的时代,开始他们一生中最为精彩的年华。他们同曾经的高飞一样,年轻、大胆而又精力旺盛,他们年轻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这一代人中,苏天、李星柱、田宝云是最为活跃的代表,引领着北山人在历史的洪流中滚滚前行。
苏天是苏有福的大儿子,今年他已经20岁,他瘦高瘦高的,皮肤很白,是一个典型的白面书生。村民们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因为他是北山村唯一一个20多岁却不下地干活的人,因为他仍在上学,上的还不是大学。
苏天是苏家长子,承担着苏家脱贫致富的重任,苏天一共兄弟姐妹七人,加上他奶奶全家共有共有十口人,是北三村人口最多,同时也是最贫穷的人家。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十几年,他们家却依旧在贫困线上挣扎着,温饱都未彻底解决。其他人家进行贷款娶妻发家致富的同时,苏有福却在卖血救母,他们的生活只能维持半饱水平,那几亩贫瘠的土地无法养活如此众多的人口。
苏家的贫困程度令人心酸,五妹六妹共穿一身衣服,六妹外出的时候,五妹就得呆在家中,年龄大一些的二妹、三妹直到如今每人只有一身衣服,而且已经打了不少补丁,这对爱美的女孩来说是何其的残酷。二妹三妹的衣服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肥大,那是苏有福特意为之。他们家人口太多,十来口人都得靠他养活,而他只有十来亩贫瘠的土地,每年打的粮食仅口粮就得一半,另外三分之一交公粮,剩下的用来维持全家一年的开销。
苏有福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炒菜做饭时,油都是象征性的放一两滴,其贫困程度为北山村之最,且没有之一,惨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现状。
老五苏燕、老六苏静,日渐发育的身体使得苏有福不得不为二人做衣服,为了能让他们多穿几年,两人的衣服做的特别肥大,就这两个小女孩都高兴的连蹦带跳。
读书自古以来就是穷人改变命运最现实的方式,苏天作为家中长子,被苏有福寄予厚望,即使家中再困难都坚持供他读书。为此苏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全村所有人家都成了他家的债主,二妹苏红、三妹苏梅念到小学二年级就被迫退学,为了给苏天凑学费,苏家的口粮一缩再缩。
苏天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记在了心上,他拼命的学习,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他的成绩都特别优秀,他也具备了冲击一本大学的实力。去年高考的前一天,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失眠了,在最为关键的高考中他发挥失常,结果是名落嵩山。
此事无一击重拳砸在他的胸口,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家人的期望彻底破灭,这让他痛不欲生。遭此重击他颓废了好久,最后在父母的支持下,在田宝云等发小们的劝说下,他重拾信心复习了一年。
苏天杀了个回马枪,学校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没收他一分钱,经济上他的压力有所减轻,精神上却明显增加。他比去年更加努力。
北山村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大学生,村民们潜意识里觉得北山村的风水不行,没有文脉,是不可能出现大学生的。苏天的复习令村民们有些想不通,此时正是苏家需要劳动力的时候,而他却视而不见,20多的后生了,不为家里创造财富反而向家里伸手要钱,为此许多人开始看不起他。高飞对他的选择有些担忧,他怕他再次失败,如果他再次失败,会给他造成一种心魔,会让他一生都难以摆脱,会严重的影响他以后的生存发展。
这一年,村民们谈了不少关于他的话题,人们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家都不看好他,都说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对于村民们的非议,苏天并未理会,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书本上。这一年,苏天变得像个疯子一样,每天都如饥似渴的学习,他抛开了一切,就连他青梅竹马的宝云都很少联系。日子在平淡中度过,苏天迎来了第二次高考,这一次他发挥的很稳定,考后他对了答案结果很理想,准确的分数还无法确定,但他确定这一次考上了。
高考过后,苏天回到了家中。苏有福试探性地问他考的怎么样,他只能说还行,应该能考上之类比较含糊的回答。7月底,分数终于下来了,他的分数超出了一本分数线一大截,这时他才完全放心了,只是录取通知书还得等几天。
自从参加完高考后,苏天每天跟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下地干活,那未经磨练的身体布满伤痕,原来的白净的皮肤在烈日的炙烤下已换成了黑色,有了几分北山人的风采。他用辛勤的汗水向村民们证明了自己,让村民们对他的评价又走向了积极的一面。
8月中旬,一个邮递员骑车进入了北三村,往苏有福家送了一份一份邮件。中午,苏天回到家后,二妹把邮件交给了他,此时邮件还未开封,苏天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他的心脏不由得加快了跳动,双手颤抖地拆开了邮件。
全家人都紧张地看着他,此刻的苏家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份邮件的重要性,苏有福忐忑不安地看着儿子,成败就在这一次了。尽管苏天向他说了好几次,他仍然怀疑,只要看不到录取通知书他就无法安心,如果苏天再次失败,他们的翻身之日将无限期地推迟。
几个刺眼的大字瞬间刺中了苏天那颗饱受争议的心,苏天一时间百感交集两行热泪像江河溃堤般涌出。这么多年来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他受了无数的委屈,许多人觉得读书比干活轻松的多,每天背一背课文就行了,觉得念书是很轻松。事实上并非如此,苏天十几年来几乎没睡过好觉,为了算一道数学题,他绞尽脑汁、彻夜难眠,20岁的他已经大量脱发,上高中后神经都有些衰弱,他无数次想放弃上学回家种地,每当想起父亲那期盼的眼神,他只能打消那种想法。他很想向村里的李星柱、杨计武一般样虽然苦点累点,精神上却很放松,但是他不能,那个贫困的家庭需要他上学,需要他坚强,需要他抗压。
所谓天道酬勤,苏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十几年如一日的拼搏终于开花结果,且果实还如此的丰硕。直到这一刻,他背负了十几年的重压才彻底的放下了。
看着苏天泪流满面的样子,苏家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脸上都升起了愁容。苏有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开些哇!看来咱没那个命,考不上就考不上了。随即伸手拍了拍苏天的肩膀。
六妹苏静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大哥,你不要难过了。
苏天这才醒悟,一看众人的神色才意识到家人误会了,连忙抹了把泪兴奋道:我考上了,是山西大学,是全省最好的大学。边说边把录取通知书在家人眼前晃动着。
苏有福看了苏天一眼,又仔细看了看录取通知书,停顿两三秒后:好!好!考上就好。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苏天才发现父亲的眼角已经湿润了,这个在生活极为艰难时都不曾屈服的人,此刻却落泪了。苏有福很欣慰,此时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为了供儿子读书,他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他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他的坚持没有白费。
苏天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振奋了,这不仅意味着他个人的腾飞,也意味着他们这个贫困的家庭即将改变现状。这天中午,为庆祝苏天鱼跃龙门,苏天的母亲决定中午吃饺子,虽然馅儿里的油少的可怜,苏天一家却吃的无比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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