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的手指刚触到铜钱边缘,整座地牢突然剧烈晃动。
墙角的蜘蛛网簌簌抖落,拴着镣铐的铁链在石墙上撞出火星,王麻子踉跄着栽倒在尿桶边,酸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三匹乌骓马,钉着虎头铁掌。”老吴突然开口,枯槁的手掌贴在震动的墙面上,“典狱长亲自带人来了。”
这话让栅栏边的囚犯们炸开了锅。
有人拼命伸长脖子张望,沾着血污的指甲抠进砖缝;有人缩回角落发抖,把发霉的稻草堆在头顶。
李长风借着铁窗漏进的月光,看到三丈高的院墙外飞鸟惊起,隐约有金铁交鸣声混在夜风里。
“该不会是劫狱?”王麻子哆嗦着往李长风身边挪,却被他腰间的铜钱烫得缩回手。
孙豹突然暴起,独眼里闪着癫狂的光。
这恶霸不知何时嚼碎了半截鼠尾,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喷在栅栏上:“武当的杂种,你招来的祸事!”他残缺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符咒渗出的黑血竟在砖地上蜿蜒成蛇形。
李长风后颈汗毛乍立,怀中铜钱突然滚烫如炭。
他急退两步,正撞见刘师爷提着灯笼从转角走来,那抹油光水滑的山羊须在阴影里格外刺眼。
“都反了天了?”镶铜靴底碾过青砖,刘师爷身后跟着四名持弩狱卒。
灯笼光扫过李长风时突然顿住,“李道长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藏了见不得人的物件?”
话音未落,墙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整排火把齐齐摇曳,李长风瞥见牢房顶梁的蛛网竟在某个瞬间结成北斗阵型。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铜钱贴着掌心转出半道圆弧,突然感应到某种锐利气机——就像三年前在真武殿初握木剑时,师父弹在他腕骨的那道剑气。
“小心!”蒋青书的暴喝炸响在甬道尽头。
李长风几乎是凭着本能偏头,孙豹掷来的石块擦着耳廓飞过,在墙上砸出火星。
那独眼恶霸的指甲缝里还粘着砖屑,胸口符咒已然变成暗紫色,活像条盘踞的毒蜈蚣。
“好俊的身手。”刘师爷阴恻恻地抚掌,灯笼柄突然挑起李长风的铺盖,“只是这稻草里...”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棉絮纷扬中落下一枚生锈铁钉,“私藏兵刃可是死罪啊李道长。”
老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后背撞得墙壁咚咚作响。
李长风瞳孔微缩——老人撞的正是暗格所在方位,砖缝里渗出的水渍不知何时已汇成摇光星纹。
“大人明鉴。”李长风垂首作揖,指腹悄悄抹过潮湿的砖面,“这铁钉怕是鼠辈嫁祸。”他余光瞥见刘师爷的皂靴正踩在八卦阵的坤位上,老吴染血的草席边缘隐约露出半枚靛青鳞片。
墙外马蹄声忽如暴雨倾盆,有个狱卒跌跌撞撞冲进来:“劫...劫法场的!”话音未落,三支鸣镝箭破窗而入,钉在典狱长的虎皮椅靠背上嗡嗡震颤。
囚犯们顿时炸开锅,王麻子抱着头钻进恭桶后面。
孙豹却反常地安静下来,独眼死死盯着李长风腰间,那里有枚铜钱正泛着幽幽青光。
刘师爷突然伸手探向暗格方位,山羊须下的嘴角咧出阴冷笑意:“让本官瞧瞧...”
李长风的指尖已扣住铜钱边缘,剑气在经脉中奔涌如即将破闸的洪流。
老吴的咳嗽声突然变得规律,三长两短,像某种江湖暗号。
蒋青书的脚步声混在嘈杂中越来越近,墙外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片地砖都跟着跳了起来。
当烟尘散尽时,刘师爷的手掌离暗格只剩半寸,李长风的铜钱剑气在袖中凝成细针。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典狱长的咆哮伴着铁门轰塌声震得梁上灰落如雨:“给老子把丙字号牢房围死了!”铜钱在掌心烫出北斗状的纹路,李长风突然反手扣住刘师爷枯竹般的手腕。
皂靴碾碎的稻草屑飘起来,正落在刘师爷翕动的山羊须上。
“大人且慢!”李长风声音清越如鹤唳,惊得墙头两只夜枭扑棱棱飞走。
他指尖暗运巧劲,刘师爷的虎口顿时酥麻如蚁噬,“这暗格若真藏着违禁物,何不当着典狱长的面开启?”
王麻子从尿桶后探出半张脸,沾着秽物的手指死死抠住砖缝。
孙豹独眼里映着铜钱青光,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呼噜声。
老吴的咳嗽不知何时停了,沾血的草席下靛青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
刘师爷的灯笼“哐当”砸在青砖上,火苗舔着灯罩纸发出焦糊味。
他挣了两下没挣脱,油光水滑的鬓角沁出冷汗:“放肆!
本官办案还需你这囚犯教?”镶铜的靴跟重重跺在八卦阵的巽位,暗格里突然传出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蒋青书的皂色布靴踏着北斗阵纹走来时,整座牢房的火把都跟着晃了三晃。
他腰间玉佩撞在铁栅栏上,叮咚声竟压过了墙外的厮杀。
“刘师爷好大官威。”剑鞘轻轻挑起将熄的灯笼,火光映亮玉佩上“御赐监察”四个篆字,“不如让蒋某瞧瞧,这稻草里还能变出什么宝贝?”
囚犯堆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王麻子突然想起半月前听说的传闻——有位带着御赐玉佩的游侠,单枪匹马端了江州府的黑赌坊。
孙豹胸口的符咒诡异地卷起边角,暗紫色血渍顺着砖缝流到蒋青书靴边,却像遇见滚油般滋滋后退。
刘师爷的山羊须抖得能筛糠,灯笼柄上的铜环叮当乱响:“蒋、蒋大人说笑了...”他猛甩广袖,藏在袖袋里的钥匙串哗啦啦掉出两枚,“本官突然想起要给典狱长送文书...”
老吴突然发出声短促的嗤笑,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锅。
李长风趁机松开手,铜钱剑气在掌心凝成半寸虚影。
刘师爷踉跄后退时,镶铜的靴跟正巧踩中自己掉落的钥匙,青砖缝里突然窜起道三寸高的幽蓝火苗。
“当心走水!”蒋青书剑穗轻扫,火苗噗地灭在玉佩清辉里。
他转身时广袖带起的风拂过李长风肩头,有清苦药香混着铁锈味,“李兄受惊了。”
李长风刚要抱拳,腰间铜钱突然叮铃作响。
他低头瞥见砖地上的血渍不知何时绘成了北斗吞月图,孙豹正用独眼死死盯着他后心,残缺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砖。
“蒋兄来得正好。”李长风故意提高声量,指尖拂过潮湿的墙面。
水渍沿着他划过的轨迹汇聚成剑形,“昨夜听王麻子说,西墙根的老鼠洞能钻进黄鼠狼呢。”
王麻子闻言差点咬到舌头。
蒋青书却朗笑出声,玉佩随着笑声轻颤:“巧了,今早喂马的狱卒也说,马槽底下藏着会打洞的...”他忽然压低声音,热气呵在李长风耳畔,“寅时三刻,震位生门。”
暗格里突然传来“咔”的脆响,半截生锈的弩箭头掉出来。
李长风瞳孔微缩——这分明是武当暗堂弟子专用的三棱箭,箭镞上的太极纹被血垢糊得只剩个轮廓。
“快看!”缩在角落的囚犯突然尖叫。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三只乌鸦撞破铁窗,爪子上缠着的染血布条正巧落在蒋青书肩头。
布条边缘用金线绣着半枚虎头,与典狱长椅背上的箭痕纹路如出一辙。
李长风袖中铜钱突然开始疯转,剑气在经脉中冲撞着要破体而出。
蒋青书捏着布条的手指微微发白,玉佩却稳稳悬在八卦阵的乾位:“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
孙豹突然暴起,独眼里血丝密布如蛛网。
他残缺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的符咒竟渗出荧绿液体:“武当狗贼!
你...”话未说完,老吴的破草鞋精准砸中他后颈。
沾着尿渍的鞋底拍在符咒上,滋滋腾起股腥臭白烟。
“聒噪。”老吴慢悠悠套回草鞋,指甲缝里还粘着靛青鳞片粉末。
他佝偻的脊背挡住众人视线,枯枝般的手指在砖地上划出个残缺的卦象。
李长风心头狂跳。
那卦象分明是师父教过的“雷水解”,配着蒋青书说的“震位生门”,连起来正是武当梯云纵身法的起手式。
铜钱剑气突然顺着指尖溢出,在潮湿的砖地上刻出浅浅的北斗纹。
“蒋兄说的马槽...”他故意用囚衣下摆擦手,布料摩擦声盖住机关转动的轻响,“可是丙字号牢房正对的那个?”
蒋青书尚未答话,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梆子声。
二更天的铜锣混着狱卒换岗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
王麻子突然指着铁窗怪叫:“血...血月亮!”
众人抬头望去,琉璃窗格外的圆月不知何时染上猩红。
月光透过铁栅栏在地面投下血网,正好罩住李长风刚刚刻下的北斗纹。
孙豹胸口的符咒突然自燃,幽绿火苗舔舐着暗紫色血渍,竟在砖地上烧出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好戏要开场了。”蒋青书突然按住李长风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灼得铜钱发烫,“明日寅时...”他的低语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打断。
生锈铁门撞在石墙上迸出火星,赵虎的镶铁皂靴将满地月光踩得粉碎。
这个满脸横肉的狱卒举着火把,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当他的三角眼扫到蒋青书腰间玉佩时,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大小。
火把油脂滴落在血渍绘就的卦象上,腾起的黑烟模糊了所有人表情。
孙豹的独眼在烟雾中忽明忽暗,像荒野里择人而噬的饿狼。
李长风袖中铜钱骤然停止转动,剑气凝成的细针悬在掌心三寸处微微发颤。
墙外夜枭的啼叫撕破死寂,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恰好敲到第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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