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裹着青铜锈味往鼻腔里钻，葛灵犀的耳坠随着锁链拖曳声微微震颤。
当那双琥珀色竖瞳穿透雾霭时，她终于看清盘踞在青铜巨门前的生物——足有古柏粗细的墨绿鳞蟒正吞吐着紫黑信子，蛇首镶嵌的青铜面具随着呼吸开合，露出半截刻着饕餮纹的锁链。
郭逸风剑锋划破掌心带起血珠，在雾中勾出半道符咒：闭眼！
话音未落，巨蟒额间的青铜面具骤然迸发青光。
葛灵犀只觉腕间旧伤突然滚烫，恍惚间竟看到自己渗出的血珠在雾中凝成细线，与郭逸风掌心血线交织成网。
剑气破空声里混杂着鳞片剐蹭青铜的锐响，她踉跄后退时踩碎了满地白骨。
当心！郭逸风旋身将她拦腰抱起，剑锋擦着蛇尾青鳞划过，迸溅的火星照亮了雾中密密麻麻的蛇蜕。
巨蟒甩尾掀起的腥风里，葛灵犀闻到了腐骨草特有的甜腥——正是三日前她替郭逸风敷伤用的药香。
它的目标是血蛊！郭逸风突然将她推向身后石壁，反手割断束发绸带。
染血的银丝在雾中绷成琴弦，巨蟒撞上丝线的刹那，他腕间青玉镯应声而碎，飞溅的玉屑竟在雾霭中燃起幽蓝火焰。
葛灵犀的银镯突然发烫，昨夜笛声里那个诡谲的调子竟在耳畔复苏。
她看着郭逸风被蛇尾扫中后腰，看着他撞碎岩壁时用剑鞘撑地咳出的血沫染红衣襟，突然想起在茶馆初遇那日，这人也是这样用剑柄替她挡开泼来的热茶。
灵犀...咳...闭气凝神...郭逸风抹去唇边血迹，剑尖在地上划出带火的弧线。
巨蟒额间锁链突然绷直，青铜面具裂开的缝隙里，葛灵犀瞥见半张布满咒文的人脸。
她终于读懂雾中血线交织的轨迹——那分明是《天工开物》里记载的千机锁阵图。
腕间银镯突然发出清越鸣响，葛灵犀扯断璎珞将玉珠弹向雾中：巽位三寸！
郭逸风眼底闪过惊诧，剑锋却已循声刺去。
玉珠撞上蛇鳞的瞬间，青铜巨门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雾中血线突然收束成网。
巨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蛇尾扫过葛灵犀鬓边时，她嗅到了郭逸风常用的沉水香。
剑锋没入蛇瞳的刹那，郭逸风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
葛灵犀这才看见他后背插着半截青铜锁链，暗红血迹正顺着饕餮纹路渗入地缝。
雾气消散处，青铜巨门上的血线正在重组卦象，而郭逸风握剑的手已浸满自己的血。
（接上文）
葛灵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郭逸风脊背渗出的血迹在青铜门幽光里凝成暗紫色。
她突然想起在琅琊阁修补古籍时，曾在《南疆异兽志》夹页里见过潦草批注——蟒蛟逆鳞三寸藏，血溅七步断肝肠。
它的弱点在脐下三寸！声音出口的瞬间，腕间银镯突然烫得惊人。
郭逸风染血的眉梢微挑，剑锋擦着蛇腹青鳞划过，在雾中撕开一道金红火星。
巨蟒突然人立而起，露出布满苔藓的灰白腹部。
葛灵犀看到那些苔藓竟在呼吸间开合，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鳞片——每条缝隙里都嵌着半截腐朽的箭簇。
接着！郭逸风突然甩出腰间酒囊。
烈酒泼在蛇腹的刹那，他踏着满地白骨凌空翻跃，发带散开的银丝掠过葛灵犀鼻尖，带着沉水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味道。
剑光如月华坠地。
当玄铁剑身没入蛇腹三寸时，青铜鳞片突然发出百鬼夜哭般的尖啸。
巨蟒扭曲的蛇尾扫断三根石柱，葛灵犀踉跄着抓住岩壁凸起，看到郭逸风借力荡上蛇颈的身影，像极了他们初见时飘过茶楼的纸鸢。
小心毒囊！她话音未落，腥臭的紫雾已从蛇齿间喷涌而出。
郭逸风旋身甩开外袍罩住两人，布料却在触及毒雾的瞬间融成蛛网状。
葛灵犀被他按在怀里滚向巨石后方时，听见三枚铜钱擦着耳畔钉入岩壁的脆响。
别睁眼。郭逸风的声音带着气音，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
葛灵犀从他颈侧嗅到腐骨草混着曼陀罗的甜腥——是蛇毒发作的征兆。
巨石在毒液侵蚀下发出龟裂声，葛灵犀突然摸到郭逸风后腰暗袋里的火折子。
她咬开铜帽朝雾中掷去，爆燃的火焰里赫然映出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衣人，正踩着蛇蜕立在青铜门兽首上。
阁下养蛊的手艺倒是别致。郭逸风剑尖挑起地缝里的青铜碎片，笑声里混着咳血的颤音，可惜这傀儡蛇养了三十年，终究是个死物。
黑衣人袖中飞出九枚骨铃，铃声竟与葛灵犀腕间银镯共鸣。
巨蟒残破的身躯突然抽搐着昂首，蛇瞳里映出葛灵煞白的脸：郭少侠不妨猜猜，雾谷三千具白骨里，有多少具带着沉水香？
葛灵犀突然想起昨夜篝火旁，郭逸风擦拭剑穗时说的那句沉水香能盖住腐尸味。
她看着黑衣人腰间晃动的青铜司南，终于明白为何巨蟒会追着血蛊不放——那司南指针分明指着郭逸风心口。
灵犀，接剑！
玄铁剑破空而来的刹那，葛灵犀本能地握住剑柄。
剑身残留的体温灼得她掌心发烫，而郭逸风已赤手迎向黑衣人。
他染血的指尖在雾中勾出残影，竟是用伤口渗出的血珠在虚空画符。
黑衣人嗤笑出声：强弩之末也敢......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葛灵犀的剑锋正贴着他面具缝隙游走——用的竟是郭逸风教她的那招流云逐月。
青铜司南突然疯狂旋转，残破的蛇躯轰然砸向岩壁。
郭逸风趁机扯下黑衣人半幅衣袖，露出布满紫色毒斑的小臂。
葛灵犀瞳孔骤缩——那毒斑形状，与她三日前在客栈见过的中毒镖师一模一样。
原来漕帮的案子......郭逸风话未说完，黑衣人突然炸开毒烟。
等葛灵犀挥散雾气，只剩半片骨铃落在血泊里，铃铛内壁刻着半枚残缺的凤凰纹。
郭逸风单膝跪地咳出黑血，肩头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石板上滚出卦象。
葛灵犀撕开裙摆要给他包扎，却被他攥住手腕：先看青铜门...
血泊倒映中，巨门上的饕餮纹不知何时重组成了凤凰图腾。
葛灵犀摸着门环上的凹槽，突然将银镯按了进去。
机括转动的轰鸣声里，郭逸风染血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眼尾：别怕，我在。
石门开启的瞬间，无数萤火虫般的蓝光涌出。
葛灵犀转头要扶郭逸风，却见他靠着岩壁昏死过去，掌心还紧攥着那半片带血的骨铃。
在他心口位置，三枚青铜刺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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