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那淡雅的槐花香丝丝缕缕,却又混着刺鼻的血腥气,直直钻进丁羽的鼻腔。此时,他正用触感柔软光滑的蜀锦,轻轻擦拭着谢渊后颈的炭灰,蜀锦摩挲肌肤的触感细腻而清凉。
昨夜他们扮作画匠潜入刺史府,青金石粉混着灶灰抹在脸上,那深蓝与深灰交织的色彩,在微弱的光线下,倒真像是壁画里走出来的门神。
这料子够软和。谢渊扯着被撕成抹布的蜀锦帷帐,那布料在他手中摩挲,发出轻微的声响。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被手指捏得沙沙作响,老王的胡麻饼,给你留的。金黄的饼面上,朱砂画的三足乌缺了只脚,在晨光的映照下,那色彩鲜艳夺目,倒像被咬掉似的。
丁羽刚要咬下去,腰间天机镜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那声音刺耳得让他耳膜生疼。
青铜镜面上嘲风兽纹泛着妖异的红光,那光芒闪烁不定,映出驿道尽头翻飞的玄鸟铃,玄鸟铃在风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记得上月查漕运案时,那个被灭口的账房胸前也纹着这样的铃铛图案。
三匹换乘快马,卯时三刻进的南门。李县令抱着婴孩凑过来,婴孩的啼哭声隐隐传来,他袖口露出半截雪白中衣,在周围略显杂乱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老头昨夜烧毁的旧衫上,分明绣着同样的三足乌纹样。
谢渊突然按住丁羽肩膀,那力度带着一丝紧迫感。
街角卖胭脂的货郎担子翻倒在地,朱砂粉如红色的烟雾般扬起,洒在青石板上,散发出淡淡的脂粉香气,像极了前日被斩首的贪官喷溅的血迹。
原本喧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十几个衙役握着铁尺围成半圆,铁尺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领头的总捕头却低着头不敢与丁羽对视。
该来的总要来。丁羽摸着天机镜边缘的云雷纹,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穿越那日刺骨的河水,河水的寒冷仿佛又浸透了全身。
三个月前他刚在乱葬岗醒来时,这面铜镜就挂在腐尸颈间,镜面映出的却是现代警局证物室的场景。那场景在镜中闪烁,带着一种莫名的虚幻感。
衙门前的石狮子换了新漆,朱红的颜色鲜艳夺目,可门钉上却沾着可疑的褐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丁羽跨过门槛时特意看了眼东侧耳房,上次来查案时发现的暗格已经被人用砖石封死,砖石堆砌的痕迹粗糙而陈旧。
掌书记引他们穿过回廊,沿途当值的胥吏都在刻意回避目光,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有个年轻书办打翻了砚台,墨汁在青砖上晕开成鹰隼形状,墨汁散发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正堂里坐着个紫袍官员,丁羽注意到他腰间蹀躞带上系着两枚不同的鱼符,鱼符在袍服的摆动下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那人转身露出领口暗绣的龟蛇纹时,天机镜突然在怀中发烫,那热度透过衣物传来,让他心中一惊——这是预警的征兆。
涿县丁羽,接旨。官员展开黄麻纸,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而干涩。
丁羽跪下去时数着地砖缝隙里的碎玉,那碎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发现正好与昨夜在刺史书房找到的密信数目相同。
圣旨上的溢美之词听着耳熟,竟与三日前谢渊在酒肆胡诌的打油诗有七分相似。
谢渊突然咳嗽起来,手指在刀柄上敲出《凤求凰》的调子,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堂中格外清晰。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意味着廊柱后藏着三个持弩者。
丁羽用余光瞥见李县令在屏风后摇头,老人怀里婴孩的虎头鞋上,原本该绣王字的位置却是个叁字。
......特擢为御史台察院行走,即日赴京述职。当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丁羽听见屋梁上有细碎响动,那声音细微而诡异。
他假装叩谢皇恩,左手悄悄解开装朱砂的荷包,荷包上的丝线在指尖摩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红色粉末洒在地上的瞬间,二十三个朝不同方向移动的脚印在眼前闪现——昨夜至少有五批不同势力的人潜入过这里。
暮色染红窗棂时,李县令在签押房拦住丁羽。
老县令的官靴沾着新鲜泥土,泥土的潮湿感仿佛能透过鞋底传来,袖口还有未燃尽的纸钱碎屑,散发着淡淡的烟火气息。御史中丞崔琰的门生,三日前在黄河渡口翻了船。他说着递来半块玉珏,玉珏触手温润。
丁羽接过玉珏的手顿了顿。
这分明是他穿越那日别在警服上的编号牌,不知何时被时空扭曲成了古玉形制。
天机镜在此时发出轻吟,那声音悠扬而神秘,镜面浮现出洛阳城门的景象,朱漆大门正在缓缓关闭,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起的乌鸦在空中聚成三足形状,乌鸦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丁羽垂眸盯着青砖地上蜿蜒的茶渍,那摊深褐色的水迹正沿着砖缝爬向紫袍官员的皂靴,茶渍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他记得三日前在城南茶楼,说书先生讲到御史台新贵时,案几上的茶汤也是这样诡异地流向东南方。
丁行走可知伪造功绩该当何罪?王御史用银签子拨弄鎏金香炉,火星溅在案头那摞卷宗上,烧出个铜钱大小的焦痕,纸张燃烧的气味弥漫开来。
谢渊突然笑出声,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缠的褪色红绸,红绸在指尖滑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大人这炉子倒是风雅,川芎混着柏子香,夜里能安眠否?他说话时故意碰翻了茶托,滚烫的茶水泼在御史官袍下摆,茶水溅落的声音清脆,蒸腾的热气里顿时泛起淡淡药味。
丁羽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茶雾弥漫的瞬间,他看见王御史领口内侧沾着星点黄褐色药渍——那是安神汤特有的痕迹。
天机镜在怀中轻颤,镜面倒映出对方腰间香囊绣着的并蒂莲,针脚与三日前刺史府暗格里搜出的密函封口如出一辙。
下官听闻洛阳永和坊有位专治惊悸之症的老郎中。丁羽忽然伸手扶正歪斜的卷宗,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香炉边缘,那温热的触感传来,用的可是川乌、远志配朱砂?
王御史拨弄香灰的手骤然顿住,炉中升起的青烟在空中扭曲成鹰隼形状,青烟带着淡淡的香气飘散。
丁羽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这是洞察之眼捕捉到的第七个破绽。
昨夜他在驿馆翻看监察名录时,曾见到某位王姓官员的医案记录:亥时惊厥,需以重镇安神之剂方能入睡。
堂外忽起喧哗,李县令抱着啼哭的婴孩踉跄闯入。
老县令的乌纱帽歪斜着,露出内衬染血的纱布,血腥气隐隐传来。让诸位大人见笑,小孙儿出疹...他说话时故意将襁褓往王御史跟前凑,婴孩挥舞的拳头扯开了御史的蹀躞带。
丁羽眼疾手快接住坠落的鱼符,青铜符牌触手冰凉,背面赫然刻着永和坊丙字库的阴文。
这个存放机密文书的库房,正是三个月前那起军饷失窃案的关键所在。
天机镜突然发烫,镜中闪过某个雨夜,戴着斗笠的身影往库房锁孔灌入蜡油,那蜡油滴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大人这鱼符倒是别致。丁羽将符牌轻轻放在案上,指尖蘸着茶水画了个圈,茶水的凉意传来,像不像那夜落在库房窗台的雨滴?
王御史的喉结剧烈滚动,忽然拍案而起:今日便到此为止!他官袍翻卷带起的风扑灭了香炉,却吹散了丁羽用茶渍画的图案——那分明是并蒂莲的花瓣脉络。
暮色初临时,丁羽在城西炊饼铺前停下脚步。
蒸笼腾起的热气里,弥漫着饼的香气,他数到第四个戴斗笠的食客袖口沾着朱砂,朱砂的红色鲜艳夺目。
谢渊假装弯腰系鞋带,刀鞘轻轻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类似更鼓的闷响。
三长两短。他起身时低声说道,手指拂过墙面的青苔,青苔的湿润感在指尖蔓延。
那些苔藓被踩踏的痕迹延伸向巷尾,与今晨在衙门回廊看到的泥印完全相同。
丁羽摸出两枚五铢钱买饼,铜钱落地时故意滚向路边的算命摊。
竹签筒翻倒的瞬间,他看见卦师用来压布幌的石头闪着熟悉的青芒——那是被天机镜标记过的陨铁,三日前还嵌在刺史书房暗门里。
转过绸缎庄的彩幡时,丁羽忽然扯住谢渊往卖面人的担子后闪避。
斜对面酒楼二层,有个戴幂篱的女子正在收晾晒的绢帕,那些飘动的素绢在暮光中拼出半只三足乌的轮廓,绢帕在风中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西市胡商。谢渊用刀柄挑起摊子上的昆仑奴面具,面具的彩漆在阳光下闪耀,三个波斯人,两匹大宛马。他说话时面具的彩漆反光正好照向街角,那里蹲着补锅匠的火炉突然爆出火星,火星飞溅的声音清脆。
丁羽的衣摆被热浪掀起时,嗅到一丝熟悉的沉香味。
这是王御史香炉里的余韵,却混杂了铁器淬火特有的腥气。
他假装被烟尘迷眼,用袖中铜镜瞥见身后二十步外,卖菱角的老妪正用竹篮接住坠落的灰烬,灰烬飘落的声音细微。
华灯初上时分,他们拐进染坊后巷。
靛青的布匹在夜风中起伏如浪,布匹摩擦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丁羽突然按住谢渊的肩。
三丈外的晾布架后,有双沾着靛料的草鞋正在模仿更夫脚步——左重右轻,与今晨在县衙耳房外听到的足音完全吻合,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分头走。丁羽将装着胡麻饼的油纸包塞给谢渊,自己闪身钻进染缸间的窄道。
靛蓝的浆水溅在墙头,浆水飞溅的声音清脆,他故意留下指向城南码头的痕迹。
当听到跟踪者衣料擦过染缸的闷响时,他攀住晾布绳纵身跃上屋脊。
瓦片在靴底发出细微响动,丁羽却突然僵住。
月光下,有个戴青铜面具的黑影正坐在飞檐上把玩玉珏,那半块古玉在天机镜的感应下泛着幽光——正是李县令交给他的那枚。
夜枭的啼叫声撕开寂静,那声音凄厉而恐怖,丁羽的指尖刚触到怀中的朱砂粉,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投向面具人脚下。
更诡异的是,瓦当上的辟邪兽纹竟在月光中缓缓转动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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