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还在檐角回荡，姜羽攥着冰凉如铁的秘籍在竹榻上翻了个身。
月光穿过窗棂上歪斜的纸洞，正落在封皮那团纠缠的暗纹上——白日里张师兄斩断玉簪时溅起的碎玉，竟与这纹路分毫不差。
这老小子砍柱子的时候...他忽然翻身坐起，从枕下摸出半块沾着朱砂的龟甲。
月光下的纹路突然扭曲起来，如同被惊动的蛇群在封皮上游走，龟甲上的裂痕竟与其中三道纹路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烛火突然爆出幽蓝的星子。
姜羽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他分明看见砚台里凝结的朱砂冰正在消融，血色水珠顺着桌缝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半透明的红莲。
当第七朵莲花绽到碗口大时，秘籍突然自动翻到空白处，纸页间渗出细密的霜花，在虚空凝结成三个歪歪扭扭的古篆。
三阴锁？他下意识念出声，尾音还没落下，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炸裂的脆响。
几乎是同时，袖中那枚李师姐偷偷塞给他的避毒珠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甩手扔出去。
窗外流萤忽地聚成箭簇形状。
姜羽抓起案头冷透的茶盏泼向虚空，水珠在半空凝成冰晶，折射着月光在墙面投下扭曲的星图。
东北角天璇位的那点寒光，分明与他三日前在后山寒潭看见的冰魄草位置重合。
原来要这么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尖蘸着朱砂冰在龟甲背面画出歪扭的符咒。
当最后一笔与窗棂影子重合时，秘籍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封皮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向书脊，在月色下显出一行小篆：
『破阵者当付半魂』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姜羽突然想起王药师塞给他玉盒时，袖口闪过的那抹青黑——和此刻从书脊渗出的雾气如出一辙。
他摸向腰间香囊的动作顿在半空，李师姐常用的苏合香里，分明混着一丝极淡的龙血竭味道。
梆子声又响过三遍。
姜羽突然抓起砚台砸向窗外的流萤，墨汁泼洒的瞬间，那些光点突然聚成张师兄阴鸷的脸。
虚影只存在了半个呼吸就轰然破碎，但足够让他看清对方眉心那道新添的伤痕——与秘籍第七页插图中剑客的伤口位置完全相同。
果然都在局中。他嗤笑一声，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烛火。
幽蓝火焰腾起三尺高的瞬间，整本秘籍哗啦啦自动翻页，那些霜花凝结的古篆突然开始融化，血水顺着桌沿滴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阵图。
当阵图中央浮现出玉盒纹样时，姜羽猛地抓起案头冷透的隔夜茶泼了上去。
茶水与血阵相撞的刹那，整间屋子突然弥漫起王药师药庐特有的苦艾气息，他怀中的龟甲突然发出蜂鸣，书页间渗出的霜花瞬间凝成冰锥，擦着他耳畔钉入墙面。
五更天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姜羽保持着举杯的姿势僵在原地。
额前碎发被冰锥削断的几根正缓缓飘落，而秘籍已经恢复成普通古籍的模样，只有封底多出一行水渍勾勒的小字：
『寅时三刻，药香为引』
晨雾还未散尽时，姜羽已经站在了药庐朱漆斑驳的木门前。
怀中的秘籍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就像昨夜那枚避毒珠的温度。
他盯着门环上盘踞的青铜药蛇，忽然发现蛇瞳的位置沾着一点暗红，与张师兄玉簪断裂处的沁色一模一样。
门缝里飘出的药香突然变了调子。
药蛇铜环突然发出咔哒轻响，姜羽的指尖还悬在距门环半寸处，朱漆斑驳的木门已自行洞开。
混着苦艾与龙血竭的药雾扑面而来，王药师佝偻的背影正在雾气中搅动青铜药釜，铁勺刮过釜壁的声响刺得人牙酸。
冰魄草要取叶尖三寸。老人头也不回，沾着药渣的袖口随着搅拌动作露出半截青黑腕脉，寒潭西岸第三块浮石下。
姜羽正要开口的话卡在喉头，怀中的秘籍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他眼看着王药师转身时，浑浊眼珠里闪过与昨夜书脊雾气相同的青黑色，药釜里翻腾的紫黑色药液正咕嘟咕嘟冒着与避毒珠同源的幽光。
加上这个呢？他忽然扯开腰间香囊，昨夜收集的冰锥碎屑簌簌落进青玉碟。
雾气中传来铁勺坠地的脆响，王药师布满老人斑的手掌猛地按住石案，案上那株蔫头耷脑的龙血竭突然绽开血色花瓣。
药庐角落的沙漏突然倒转流动。
当第七粒朱砂砂砾坠入下层琉璃盏时，王药师已经将三枚冰魄草叶尖投入沸腾的药釜。
姜羽盯着老人袖口时隐时现的蛇形刺青，那蛇头昂起的角度竟与秘籍封皮暗纹分毫不差。
药雾在两人之间凝结成霜，他突然发现王药师搅拌药液的手法，正是昨夜冰锥钉入墙面时残留的轨迹。
灵液需以心血为引。王药师突然掀开药釜，沸腾的紫黑色药液瞬间凝固成冰晶。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戳向姜羽心口，他怀中的秘籍突然发出蜂鸣，昨夜被冰锥削断的碎发无风自动。
姜羽咬破指尖的瞬间，药庐梁柱上垂落的药草突然疯长。
血色坠入冰晶的刹那，整间屋子响起万千毒虫蜕壳的窸窣声。
王药师布满皱纹的眼皮剧烈抖动，浑浊瞳孔里映出秘籍封底缓缓浮现的赤红篆文——那分明是三十年前他在古战场遗失的半卷《毒经》残页。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时，姜羽掌心的玉瓶已盛满翡翠色灵液。
王药师倚在墙角药柜前剧烈喘息，袖口滑落的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肘部蔓延。
少年转身的瞬间，老人突然屈指弹出一枚丹丸，丹丸在半空炸开的青烟里浮动着与秘籍同源的霜花纹路。
寅时三刻...姜羽捏碎丹丸时嗅到李师姐香囊里特有的苏合香，掌心的翡翠灵液突然沸腾起来。
他冲出药庐的瞬间，身后传来药釜炸裂的巨响，飞溅的紫黑色药液在门槛上腐蚀出蛇形凹痕。
藏书阁顶层的铜锁在灵液浇灌下化作青烟。
姜羽盘坐在第七层星纹木地板上时，怀中的龟甲突然裂成两半。
翡翠色灵液顺着秘籍书脊渗入的瞬间，整层楼阁响起梵钟轰鸣。
那些歪扭的古篆如同活物般挣脱纸页，在虚空交织成北斗阵图，天枢位闪烁的寒光正指向他丹田气海。
原来如此！少年并指如剑点向膻中穴，沉寂多年的气脉突然涌起热流。
秘籍无风自动翻到第七页，插图中剑客的伤口渗出丝丝灵气，与他昨夜在张师兄眉心所见伤痕产生玄妙共鸣。
当北斗阵图完全没入丹田时，姜羽周身毛孔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恶臭中混着王药师药庐特有的苦艾气息。
暮色四合时分，姜羽颤抖的指尖终于触到秘籍末页。
那些融化的霜花在纸面凝成全新经络走向图，与他体内刚刚贯通的奇异气脉完美契合。
窗外飘来的药香突然变得清冽，他恍惚看见范瑶月白裙裾在竹林间一闪而逝，发间玉簪的纹路竟与秘籍封印如出一辙。
子夜惊雷炸响时，姜羽已在洞府布下三重禁制。
按照秘籍记载的周天运转法门，沉寂多年的气海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最初九个小周天顺畅得不可思议，丹田内凝结的灵气漩涡甚至隐隐显出金丹雏形。
但当他试图冲击筑基境关隘时，左臂突然浮现出与王药师腕脉相同的青黑色纹路。
寅时梆子声穿透雨幕的刹那，姜羽周身大穴同时爆出血花。
暴走的灵气在奇经八脉横冲直撞，昨夜破解封印时吸入的霜花竟在经脉内凝成冰刺。
他挣扎着摸向装有灵液的玉瓶，却发现瓶中液体不知何时已变成与王药师药釜相同的紫黑色。
雨打竹叶声突然消失了。
姜羽保持着五心朝天的姿势僵在蒲团上，冷汗混合着血水在身下汇成诡异阵图。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缓缓站起，月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将那道黑影撕扯成秘籍插图中剑客的模样。
当黑影的指尖触及他后颈命门穴时，洞府内突然弥漫开李师姐香囊里的龙血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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