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棋阁第九重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碎成齑粉。
文小吉踏着铃铛碎片跃上飞檐时,阁内正传出棋子叩击金盘的脆响——那声音不似对弈,倒像某种秘语。他反手按住腰间鹤影剑,剑鞘上未干的血渍渗入砖缝,在月光下蜿蜒成细蛇般的暗纹。
坎位十七,离位破军。
沙哑的男声从顶层飘落,文小吉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鹤唳心经》第七式鹤啄星痕的破解口诀!三日前他与凌霄子分身激战,正是被这招逼入死境。
苏离的黑锁缠住他手腕:
当心,阁内有归墟气息。
她脊骨处的混沌骨正在发烫,那些游走的黑气凝成细针,刺入文小吉后颈的堕仙印。疼痛让他清醒——三百里奔袭,横穿天机阁七重哨卡,为的正是顶层那枚将棋。
推开檀木门的瞬间,三千盏长明灯齐齐暗了一瞬。
墨无咎端坐星轨仪下,眼覆的鲛绡泛着冷光,指尖正摩挲《天机谱》的空白页。青铜棋盘上散落着染血的白玉棋子,每一枚都刻着文小吉熟悉的符咒——那是玄微子在他灵台种下的禁制纹!
好个瓮中捉鳖。
墨无咎突然轻笑,袖中滑出青铜匕首抵住自己心口,
三年前凌霄子屠我墨家满门时,就该想到有朝一日...
文小吉的鹤影剑已架在他颈侧:
把将棋交出来。
剑锋触到皮肤的刹那,墨无咎手中的《天机谱》突然迸发青光。空白页面上浮现金色棋谱,竟是三百年前玄微子与凌霄子对弈的残局!
原来如此......
苏离的黑锁绞碎三枚暗箭,
这棋阁本身就是局。
星轨仪突然转动,棋盘上的血渍化作活物。
文小吉看见自己的倒影出现在棋格中——七岁那年被鹤鹿叼回三清观、十五岁偷练《鹤唳心经》遭反噬、昨夜抱着苏离杀出重围......每一段记忆都成了棋子。
你以为自己在破局?
墨无咎的盲杖点地,
不过是局中蝼蚁。
他衣袖翻飞,一枚黑子钉入文小吉倒影的眉心。现实中的文小吉突然头痛欲裂,堕仙印渗出黑血——那正是三日前被凌霄子所伤的旧创!
苏离的混沌骨刺穿棋谱:
破!
黑气与青光相撞,阁内长明灯尽数炸裂。墨无咎的鲛绡飘落,露出空洞的眼窝——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两枚旋转的青铜骰子!
看见了吗?
墨无咎的声线忽男忽女,
这双骰眼,是用我墨家三百口人的心头血炼的。
他猛然扯开衣襟,心口嵌着的将棋正在渗血:
想要棋子?拿玄微子的命来换!
文小吉的鹤影剑突然颤抖——那枚将棋的纹路,竟与玄微子闭关密室的禁制符一模一样!记忆如毒蛇反噬:十年前某个雨夜,他亲眼看见师父将染血的棋子按入某个昏迷男子的胸膛......
你也是无量血脉?
苏离突然扣住墨无咎手腕,
不对,这是移花接木之术!
星轨仪轰然倒塌,凌霄子的虚影从棋谱升起:
好徒儿,这份生辰礼可还满意?
苗疆的月光是猩红色的。
阿箐赤足踩过毒棘丛,银镯上的蛊虫纷纷坠地暴毙。她望着池底泛着幽光的卒棋,耳畔回响着大祭司临终的诅咒:
情蛊入心,永世为奴。
三年前那个雨夜,天机阁的黑袍人将蛊王种入她心脉。
每月月圆,带这枚棋子来换解药。
那人指尖的青铜骰子,与她此刻要取的卒棋纹路相同。
池水突然沸腾,九条碧鳞巨蟒破水而出。阿箐的银刀斩断最先扑来的蛇头,毒血溅在裙摆上蚀出破洞——这是文小吉送她的中原襦裙。
何必呢?
她抚过裙角苦笑,
他眼里只有那个骨头精。
鹤影剑的寒光劈开毒雾时,阿箐正被巨蟒缠住腰肢。
文小吉的白发染着紫黑毒血,堕仙印在黑夜里灼如鬼火。他徒手捏碎蛇头,掌心被毒牙贯穿:阿箐姑娘,退后!
文大哥......
阿箐的银刀突然转向,割开自己手腕,
这池水需活人献祭!
血珠滴入毒池的刹那,卒棋破水而出。棋子内部传来婴啼——那竟是浓缩的万人魂魄!
凌霄子的虚影在池面凝聚:
好个痴情种,不如用你的堕仙印换她性命?
阿箐的蛊王图腾在心口灼烧。
她看见文小吉将苏离护在身后的模样,看见他每夜为那妖女输送真气,看见混沌骨吸食他修为时泛起的黑光......毒血在喉间翻涌,她突然扯开衣襟。
文大哥,你看!
心口的蛊虫已与皮肉融为一体,形成诡异的并蒂莲纹。这是苗疆最毒的情蛊——中蛊者每动情一次,蛊虫便深入血脉一分。
三年前你救我族人时,这蛊就种下了。
阿箐的银刀抵住文小吉后心,
现在取卒棋,要么我死,要么你娶我。
毒池突然炸开万丈紫芒。
文小吉的堕仙印裂开,黑血涌入池中,竟将毒水净化成琥珀色。苏离的黑锁缠住阿箐脖颈:把棋子给他!
你凭什么!
阿箐的蛊虫破体而出,
这三年是我在给他续命!
虫群扑向苏离的混沌骨,却被黑气吞噬。文小吉的鹤影剑突然调转,剑尖刺穿自己心口:
够不够?
凌霄子的狂笑震动山谷:
好!好!无量血脉的心头血,正合本座......
话音未落,阿箐已将卒棋按入文小吉伤口:
以我命,换他生!
蛊王图腾从她心口剥离,化作金线缝补破碎的堕仙印。池水倒卷,映出棋子内部的血字预言——癸卯年亥月,文小吉卒。-
地脉震颤,四根刻满上古符文的石柱破土而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腾在柱身流转,将四人困在方圆百丈的杀阵中。墨无咎的盲杖点地三下,杖尖迸发的火星在空中凝成星图:乾位三步,震位七尺——这是四象绝杀阵!
要你多嘴!
苏离的混沌骨劈向青龙柱,黑气与柱上盘绕的木灵相撞,竟激起漫天毒藤。阿箐的银刀斩断缠向文小吉的藤蔓,毒液溅在石面蚀出深坑:
阵眼在玄武位!
文小吉的白发被罡风掀起,堕仙印裂开血纹:
墨先生,带路!
墨无咎的鲛绡无风自动,空洞的眼窝中青铜骰子急速旋转:
坎位生门,踏我血迹!
第一重变阵来得猝不及防。青龙柱上的木灵化作百具青甲兵,矛尖滴落的毒液竟与阿箐的蛊血同源。文小吉的鹤影剑横扫千军,剑锋却被突然生长的铁木缠住。
让开!
苏离的黑锁绞碎三具兵俑,混沌骨刺入青龙目。柱身突然开裂,露出内部蠕动的青铜根须——那分明是天机阁操纵傀儡的机枢神经!
墨无咎的盲杖插入地缝:
离火克金!阿箐姑娘!
阿箐咬破指尖,蛊血洒向空中凝成火凤。烈焰焚毁青铜神经的刹那,整根青龙柱轰然倒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剑冢。
第二重杀机接踵而至。白虎柱迸发金光,地面裂开千道沟壑,岩浆裹着剑刃喷涌。墨无咎的《天机谱》悬浮半空,空白页显现血色棋路:
坤位有变,文公子护住阵眼!
文小吉的堕仙印爆出黑芒,冰霜沿着剑刃蔓延。阿箐突然推开他,以身为盾挡住飞溅的熔岩:小心!
她的左臂瞬间焦黑,蛊王图腾却亮起妖异的红光。
蠢货!
苏离的黑锁缠住阿箐腰肢甩向安全处,
要死也别碍事!
文小吉的鹤影剑插入白虎额心,剑气引动剑冢中的万柄古剑:
以杀止杀,给我破!
第三重变阵引发天地异象。朱雀柱腾空而起,化作烈火巨鸟俯冲而下。墨无咎的盲杖寸寸崩裂,七窍渗出黑血:
兑位...兑位生门在......
阿箐的石化已蔓延至肩头,仍强撑结印:
以我身祭蛊,万毒噬天!
千万蛊虫从她心口涌出,却在触及朱雀火时灰飞烟灭。苏离的混沌骨突然发出悲鸣,黑气凝成三百年前的自己——那个被钉在祭坛上的混沌宿主。
原来如此!
文小吉的白发尽数染黑,堕仙印化作旋涡,
四象阵眼即人心!
他徒手抓住朱雀喙,将阿箐的蛊血与苏离的黑气同时注入阵眼。
最终变阵撕裂空间。玄武柱沉入地脉,露出归墟之门的虚影。凌霄子的狂笑从门内传出:
好徒儿,这份大礼可还痛快?
墨无咎突然撕下鲛绡,眼窝中的青铜骰子炸成粉末:
巽位,就是现在!
他纵身跃入阵眼,以《天机谱》为引,血肉为媒,将四象杀阵的能量逆转。文小吉的鹤影剑贯穿归墟虚影,剑气搅碎百里乌云。
将军!
墨无咎残破的身躯坠入深渊,最后的盲文刻在玄武柱上。
篝火映照着阿箐石化的左臂,文小吉正在为她输送真气。苏离把玩着卒棋,忽然冷笑:
这棋子内部刻着文小吉卒于癸卯年亥月,真是好算计。
墨无咎倚着断柱,用血在《天机谱》上书写:三年前天机阁屠我墨家,用的正是四象杀阵。他残缺的右手指向阿箐,
苗疆圣女可知,当年蛊池之祸的阵眼就在你闺房之下?
阿箐猛然站起,银刀抵住墨无咎咽喉:
胡言乱语!
让他说!
文小吉的白发无风自动,
我也想知道,师父究竟参与了多少阴谋。
墨无咎的眼窝渗出黑血:
玄微子当年为镇压混沌,向天机阁提供了三百童男童女的生辰。
他的盲杖点向阿箐心口,
包括你的胞弟。
蛊王图腾突然暴走,阿箐的银刀转向自己:
不可能!弟弟是病逝......
病逝?
墨无咎撕开衣襟,露出心口与阿箐相同的蛊王纹,
当年被献祭的童子,心脉都种着情蛊!
苏离的黑锁突然绞碎卒棋,内部飘出玄微子的留影:
吉儿,若见此讯,速杀墨无咎!
文小吉的鹤影剑震颤不止:
师父...早就知道这一切?
墨无咎咳着血沫大笑:
何止知道!你那敬爱的师父,正是四象杀阵的创造者!
他掷出染血的《天机谱》,空白页显现玄微子与凌霄子对弈的画面。
阿箐的石化蔓延至脖颈:
文大哥...杀了我...情蛊要失控了......
苏离的混沌骨突然刺入她心口:
想死?问过混沌骨了吗?
黑气与蛊王相撞,竟在阿箐体内凝成新的图腾。
够了!
文小吉的堕仙印迸发紫电,
墨先生,你可能解这棋局?
墨无咎以指蘸血,在残破的棋谱上勾勒:
解局需三子——执念、悔意、绝情。你舍得剜出对苏离的情吗?
苏离突然夺过鹤影剑刺向文小吉:
我来替你选!
剑锋偏转三寸,贯穿她自己的混沌骨。归墟之门在夜空重现,门内传出玄微子的叹息:
痴儿......
阿箐的蛊王破体而出,扑向门内虚影:
还我弟弟命来!
天地骤白,万物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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