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砖缝里渗出的血，正在月光下泛起细小的泡沫。陈浩跪在宗祠前的第三十七级台阶上，左臂骨骼刺破肘部皮肤，白森森地戳在潮湿的夜风里。他怀里的小妹只剩半截身子，绣着桃花的襁褓被血浸得发硬，像块锈蚀的铁板硌着他的胸口
“哥...簪子...”陈瑶的手掌突然痉挛着抓住他衣襟，发间的桃木簪咔嚓断成两截。那是他昨日才雕好的，簪头小雀儿的翅膀还没磨圆。
陈浩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背后浮现的准帝法相竟渗出黑雾。这本该是金光璀璨的武道法身，此刻却被血色咒印爬满全身，连额间天眼都流着脓血。
“慕容云！”他的嘶吼震碎方圆十里的琉璃瓦，“你连三岁稚子都不放过！”
回应他的是一串癫狂的笑声。三长老踩着族老的尸体踱步而来，手中还拎着二房堂弟的头颅。那颗头颅的嘴唇仍在翕动，看口型是在说“快逃。”
“浩儿啊。”三长老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紫芒，脚尖碾碎地上半块家传玉佩，“交出《太虚帝经》，老夫让你死得痛快些。”
陈浩突然低笑起来。他小心地把小妹的残躯放在青玉砖上，指尖蘸血在她眉心画了朵桃花。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九霄之上传来闷雷声，血月边缘泛起金边。
“你们不是想要帝经吗？”他撕开胸前残破的衣襟，露出布满金色符文的皮肤。那些文字像是活物般在肌肉间游走，时而凝聚成剑，时而幻化成鼎。
三长老的呼吸突然粗重，手中头颅啪嗒落地。暗处同时响起七道破空声，八大圣地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陈浩认得那些站在旗尖上的人影——三个月前他们还跪在陈家门口求取丹药。
“陈公子，何必顽抗？”天剑山圣主脚踏本命飞剑，袖中滑落十枚留影石，“令尊的元婴还在我派锁魂塔里哀嚎呢。”
陈浩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看见父亲的本命灵剑被熔成铁水，正顺着天剑山圣主的剑尖滴落；母亲最爱的雪蚕丝帕，此刻系在那个老匹夫手腕上当汗巾。
苍穹突然裂开缝隙，九条玄铁锁链破空而至。锁链末端镶着各派镇宗之宝，生生洞穿陈浩周身大穴。他呕出的血里带着内脏碎片，却仍在狂笑：“好一个诛魔大阵！好一个名门正派！”
“浩哥哥！”微弱的呼唤从祠堂废墟传来。陈浩浑身剧震，看见青梅竹马的苏婉被钉在祖训碑上，丹田处插着药王谷的镇魂钉。她手中还攥着半块龙凤喜饼，那是他们明日大婚要用的吉礼。
准帝威压轰然爆发，陈浩额间天眼迸射金光。八大圣主同时闷哼后退，三长老更是直接炸成血雾。但锁链上的咒文突然暴涨，竟开始吞噬他的生命精元。
“就是现在！”慕容云的声音从虚空传来。这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慕容家少主，此刻满脸都是贪婪的褶皱。他手中罗盘射出道幽蓝光束，精准刺入陈浩丹田。
陈浩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慕容云浑身是伤倒在山门外，手里捧着株九死还魂草：“陈兄，这是我为苏姑娘寻的药...”当时的月光也如今夜般猩红。
雷劫在此刻轰然降临。本该劈向准帝的紫霄神雷，却因陈浩气息骤降而失去目标。粗如巨柱的雷光在云层间乱窜，将护山大阵劈得千疮百孔。
“瑶瑶不怕...”陈浩最后看了眼小妹的残躯，逆转经脉强行冲击帝境。骨骼爆裂声接连响起，背后法相却愈发凝实。当帝冠即将成型时，他忽然看见苏婉空洞的眼眶——慕容云的剑正从她心口抽出。
心神激荡间，三成灵力突然溃散。本该完整的帝劫缺了角，反噬之力如潮水般涌来。陈浩七窍喷血，却挣扎着掐出最后一个法诀。
“以吾帝血，祭告天地！”他崩碎本命金丹，血雾在空中凝成玄奥符纹，“陈氏血脉，纵隔千秋万代”
“拦住他！”慕容云的嘶吼变了调。八大圣主同时喷出本命精血，诛魔大阵亮如白昼。但陈浩的身影已开始虚化，祠堂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震动。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血雾时，陈浩最后看见的是满地族人残尸。慕容云正用他的本命灵剑挑着小妹的半截襁褓，剑尖上还串着苏婉的龙凤喜帕。
“我会...回来...”陈浩的元神在彻底消散前，突然被地底冲出的青铜棺椁吸入。棺盖上《太虚帝经》的符文次第亮起，将方圆百里化作绝灵之地。
八大圣地的联军潮水般退去，没人注意到有滴黑血渗入青玉砖缝。那血珠里裹着半片桃花瓣，在朝阳下泛起淡淡的金芒。
三千年后，这滴帝血将在某个擦牌位的少女指尖苏醒。而此刻，慕容云正站在陈家废墟上狂笑，他手中的留影石清晰映着：陈浩冲击帝境失败时，天穹裂缝中闪过半截青铜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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