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咸腥味混着血腥涌入口鼻,陆昭明在滔天巨浪中睁开眼时,诛仙剑正悬在他眉心三寸。剑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凝成冰晶的月光。林清瑜消散前的最后一缕神识缠在剑柄上,像当年她总爱绕在指尖的鹅黄发带。
陆公子还想逃到哪里去?
戏谑的女声从云层中压下,九霄之上浮着座琉璃宫阙。林霄寒的生母踩着剑气凝成的台阶款款而下,裙摆翻涌着三百剑傀的残魂。她指尖捏着的正是陆昭明当年送给林清瑜的碧玉簪,簪头沾着星点暗红。
陆昭明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海面泛起涟漪,那些被诛仙剑气搅碎的蓬莱玉碎片从海底升起,在他周身聚成星图。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记忆如潮水倒灌——八百年前鲛人公主被抽魂炼剑的痛楚、三百年前陆家先祖在血祭大典上的狞笑、三日前林清瑜在剑冢血池里仰头时眼角将坠未坠的泪,全都化作识海里翻腾的业火。
原来是你。他抹去唇角血渍,青钢剑残片在掌心凝成新的剑胚,当年哄骗鲛人族献祭的仙使,如今倒成了林家的老祖宗。
琉璃宫阙突然剧烈震颤。美妇广袖翻飞间,十万道剑气化作囚笼:区区剑魂,也敢妄议天命!话音未落,海底突然传来龙吟,沧浪的断潮剑破水而出,剑柄上缠着的正是木十七机关翼的残片。陆昭明足尖轻点剑身,锈迹斑斑的残剑发出清越长鸣,竟将漫天剑雨尽数吸入剑脊裂痕。
华九针的传讯纸鹤在此时撞上剑阵。染血的鹤翅展开,露出木十七用机关臂最后的零件刻下的血书:归墟阵眼在簪头蓝玉。陆昭明右眼净莲印记骤然炽烈,透过林氏美妇华贵的皮囊,看见她丹田处跳动着半枚鲛人泪凝成的内丹。
多谢指点。他忽然松手任剑胚坠落,身形如鬼魅般贴近美妇耳畔,原来你这具身子,是靠我鲛人同族的金丹吊着命。
美妇瞳孔骤缩,手中碧玉簪应激般刺出,却正中被陆昭明故意露出的心口。簪头蓝玉触到净莲圣体之血的刹那,归墟海底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无数青铜锁链破浪而出,缠住琉璃宫阙的飞檐,将那座华美的空中楼阁一寸寸拽向深渊。
不可能!美妇疯狂掐诀,发间珠翠尽碎,本座明明改了阵图
你改的是陆家盗来的赝品。陆昭明握住穿透胸口的玉簪轻轻一转,美妇保养得当的容颜瞬间爬满皱纹,真正的归墟阵眼,是八百年前鲛人公主刺入心口的那柄骨刃。
海天倒转的瞬间,诛仙剑发出悲鸣。陆昭明在急速下坠中看见无数光影:幼时林清瑜替他挡下家法时颤抖的背脊,沧浪化作龙魂前那个释然的笑,木十七拆卸机关臂时额角的冷汗,华九针将毕生修为凝成丹药时枯槁的指尖。当后背触到海底祭坛的青铜阵纹时,他忽然懂了药娘残魂最后的叹息。
阵眼中央插着的并非想象中杀气冲天的凶刃,而是柄遍布裂痕的玉尺。尺身上刻着鲛人文字,陆昭明抚过那些凹凸的纹路,指尖突然被割破——原来每道裂痕里都藏着片棱镜,八百年的光阴在镜中流转,照出惊世真相。
所谓诛仙剑,不过是天外修士遗落的采矿镐。当年鲛人公主偶然唤醒镐中器灵,却被陆林两家先祖设计陷害。那些玄妙的剑诀、那些增进修为的丹药、那些令人痴狂的功法,不过是器灵为恢复能量散播的诱饵。
真是...荒唐透顶。陆昭明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沁出血泪。净莲圣体自发运转,将玉尺上的天外玄铁尽数吸入经脉。海面传来林氏美妇濒死的尖啸,他却想起那个雷雨夜,林清瑜浑身湿透地抱着偷来的丹药,背上三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还淌着血。
当最后一块玄铁融入心口,归墟海底亮如白昼。陆昭明踏着浮光跃出海面时,苍穹正在坍塌。那些修士们趋之若鹜的洞天福地、那些世家大族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那些被视为天道的修行法则,都在天外玄铁的光辉中现出本相——不过是器灵为汲取此界能量设下的骗局。
诛仙剑颤动着想要逃离,却被陆昭明徒手握住剑锋。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流转着玄铁光辉:你吃了八百年,该吐出来了。剑身浮现蛛网般的裂痕,无数光点从裂缝中溢出,化作星雨洒向疮痍大地。枯萎的灵脉重新涌动,被吸干精血的鲛人白骨生出血肉,沧浪消散的龙魂在云层中凝聚。
最后一丝光晕消散时,陆昭明站在荒海边礁石上。晨曦刺破云层,照见他手中那柄失去光泽的玉尺。木十七一瘸一拐地从废墟中走来,新装的机关腿上还沾着血污;华九针的白发在海风中散开,手中药鼎只剩半个;沧浪的虚影浮在空中,断潮剑的裂痕里流转着星光。
接下来去哪?木十七抛来酒囊,机关手指灵活得仿佛从未折断过。
陆昭明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喉结滚动间咽下所有血与痛。他望向海天相接处缓缓升起的朝阳,将玉尺抛向半空:去把天外修士的烂摊子...…
玉尺在空中碎成齑粉,玄铁光辉凝成艘星舟。华九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血珠里闪着金芒——那是他吞下的丹药在重铸道基。沧浪的龙尾卷起涛声,废墟中有嫩芽破土而出。
风里依稀传来林清瑜的轻笑,像当年他们在药园抓萤火虫时,她鬓发间沾着的夜露香。陆昭明握紧袖中那截发带,抬脚踏上星舟。身后,新的传说正在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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