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龙正在自下而上地向船逼近。
罗乔右腿踏上船沿，准备跳进这一路挖钻出来的隧道。可他立刻想到，如果就这样跳下去炸死母龙，库恩等人会联想到这是神的传说在起作用吗？或许，母龙当着他们面暴毙要更有冲击力一些。
那还是先留在船上吧，过会也方便给母龙的死亡做一个解释。
罗乔缩回了右腿。
挖凿船持续疾行，库恩整个身体都压在舵上加速，可已经没法再快了。
方德的脸被碎石打的生疼，两手捂着脸建议道：“它一定是冲着小龙来的，我们快把小龙还给它。”
“没用的。”胡斯脸色难看极了，“你会放过抢走你孩子的人吗，即便他把孩子还给了你。”
“那怎么办，怎么办！”
母龙的怒吼越来越近，隧道里涌出一股浓烈的野兽气息。四周的岩层随着母龙的逼近开始震动，接缝处正在咯咯作响。
“果果！”胡斯大喊一声，“它来了！”
一根足有人腰粗的龙爪从隧道里戳了过来，直指挖凿船最末尾的罗乔。龙爪的速度之快，在所有人才刚看见时，爪尖已经碰到了罗乔的头盔。
罗乔的脖子朝后一仰，龙爪“滋”的一声，将头盔刮的转了半圈，后脑那个被罗乔弹破的孔洞转到了正面。罗乔觉得这样有些愚蠢，便伸手扶住头盔将其掰正。
与此同时，果果手握法杖平举双臂，刚要施展魔法，船头的库恩忽然大喝一声：“果果住手！”
“炽……”焰燃尽四个字并没说完，果果的施法就被库恩打断，他回头看着库恩，“怎么了？”
“这里太窄了！我们挖的洞太窄了！”库恩上身死死压着船舵，说话也吃力起来，“母龙的一根手指就有船这么宽，洞已经被它完全堵死了！你这样施法，火焰会倒灌回来！！”
“唔……”果果收回法杖，“有点道理，那怎么办。”
“你有没有其它逼退它的魔法！？”库恩开始喘气，他眼看龙爪又要对罗乔挥出第二下，可这个罗乔木头木脑，竟还伸着拳头，好像要和母龙对决一样。
罗乔的确伸着拳头，他本想朝着龙爪弹动拇指，可库恩的话却提醒了他——如果母龙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爆炸，那么岩壁、隧道，还有船上的所有人都会遇险。
正想着，龙爪又来了，这次是两根。
隧道边缘，母龙的第二根手指戳破岩层，和第一根手指合成一势，一左一右朝罗乔冲来。
罗乔原本没当一回事，但想到如果被正面击中，自己还要表演受伤和痛苦，为免麻烦，他还是蹲下身子，装作慌乱的样子躲避攻击。
也就在他下蹲的时候，身旁的小龙忽然起跳，对着母龙的利爪迎头而上。
“嗤”的一声，皮开肉绽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响，小龙的半个肚子被锋利的龙爪挑穿，鲜血溅湿了罗乔脚边的甲板。
所有人都一惊，不敢相信刚出生的小龙居然会用身体去保护主人。然而这个举动，却让母龙更加发狂，此刻它嗅到自己骨肉的鲜血，心里比受伤的小龙更加痛苦。
两声震慑人心的哀鸣一前一后，接连从母龙和小龙的嘴里嘶吼而出。
“噗”的一下，小龙的身体砸到地上，痛苦地在甲板上来回扭动。罗乔俯身察看，发现小龙浑身是血，好在内脏的伤并不严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好主意！！”胡斯反应极快，他大喝一声，两手举起小龙来到船尾，对着龙爪进攻的位置举高，再举高。
愤怒的母龙卷土重来，龙爪再次砸开岩壁，从左侧疾速抡了过来。
“畜……畜牲！你的孩子在我手上，不许动！”胡斯说着又将小龙往左一横，生生挡在了龙爪前头。
龙爪陡然停滞，安静了一秒，又听到在船体上方的岩壁里，不断响起咔嚓咔嚓的碎岩声。
“胡斯，上面！”库恩也叫嚷起来。
胡斯毫不含糊，只见他身体朝后一躺，倒地后将小龙举过胸口，用这套举盾的动作阻挡母龙的进攻。
龙爪又停了，挖凿船却在快速上冲，眼看他们就要摆脱母龙的攻击范围，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左侧的一大片岩层轰然倒塌，浓浓烟尘里，两只幽深的眼神看着船员们。
“它，它没有放弃，它不怕要挟……”方德吓得说话都哆嗦，谁都看出来母龙是真动怒了。
胡斯却咬牙切齿地道：“没事，只要小龙在我们手上……”
说着胡斯又从果果身后抽出长剑，将剑尖抵在了小龙背后：“畜牲，这艘船有一点损坏，我就割一条翅膀下来！船上有人受伤，我就要了它的命！”
母龙很安静，它死死注视着胡斯，眼里没有一丝生机。方德后怕地别过头去，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种仇恨到极点的眼神。
挖凿船继续上挖，母龙没再进攻，但也没有退却。那一片塌陷的区域里，母龙庞大的身躯挥动双臂，声势浩大地和挖凿船并列前行。它在等待机会，一个将胡斯的头整个割下的机会。
罗乔一直没有说话，甲板上，他看着胡斯将剑顶在身受重伤的小龙身上，心里升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矛盾。
***
地下城，献祭蝶蝶还有25天，长老院却异常清闲。
大长老躺在床上思考，要不要先把漂亮的蝶蝶找来，给她转述一些献祭仪式的注意事项。在他隔壁，二长老坐在窗边，正在给一首童谣标注注解。
《送他一朵玫瑰》。这是首险些失传的地下老歌，歌词已全部被长老院注解完毕，唯独“玫瑰”这个词，还不知该怎么翻译。
玫瑰是什么，从没在地下城听说过。它是一种玉石吗？可为什么要用“朵”字描述？
二长老抬起头来，看着窗外那棵又粗又干枯的老树。记得偶尔开花时，人们也爱用“朵”字去描述树上的花。
所以，玫瑰是一种植物？
二长老想不明白，于是又小声唱了一遍歌词：“瞧，这是朵阳光的礼物，绽出天赋。去，把它送去神的住处，芬芳满屋。”
『礼物』，一种修正生物情感关系的道具，和祭品的功能类似；『天赋』，出生前，神赠予的不可见的铜币；『芬芳』，鼻子欺骗脑袋，好事就要发生的惯用伎俩。
唯独这个『玫瑰』，怎么解释？
玫瑰：一种自带铜币，用来欺骗神明，修正和神关系的道具？？
二长老手握鹅毛笔，迟迟写不下去。
为了这个玫瑰，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桌子轻轻晃动了一下，二长老觉得有些头晕，他认为这是缺少休息的结果。
于是他站起身来，想将脑袋探出窗外。
桌子又猛晃了一下，桌上的羊皮纸和鹅毛笔滑到了地上。二长老刚想去捡，整个屋子竟剧烈地左摇右晃起来。
“啊，我可实在是太累了。”二长老牢牢扶着窗沿，才让自己不跌到地上。
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一座小山的山头，有什么东西忽然亮了一下。
眯起眼去眺望，山腰的岩土居然弯弯地拱抬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滚动。突然“轰”的一声，半座小山被整个炸开，一艘锥形的航船竟从地下喷射出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二长老觉得他一定是眼花了。使劲揉揉眼睛，嘴里拼命念叨“这是幻觉这是幻觉”。但是，他马上又听见一声比刚才的轰鸣更为嘹亮的嘶鸣声。
“几…………咕！！！”震耳欲聋。
一条足有4座长老院这么大的蜥蜴，猛然从地下撞了出来。它张牙舞爪，扇动两片比小山还大的翅膀，笔直往那艘空中小船扑去。
大量岩石和冻土被掀到半空，在上窜到足有几百尺这么高后，大大小小的岩石又噼里啪啦地开始往地上疯狂砸落。
“啊？”
二长老下巴张的极大，他这辈子也没想过原来幻觉可以这样真实。
“唔，我有这么累吗？”
他挠挠后脑勺喃喃自语，丝毫没注意到长老院的信徒们早就喧闹起来，混乱中有人大喊救命，有人说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也有人说：
“看那船！上面好像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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