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啊,还得从头说起……”
陈岩石塞了口米饭,喝了口汤,准备长篇大论:
“这大风厂,原来是一家国企,当年国企改制,我担任副市长,这大风厂也就在我的一力推动下,改了制。”
沙瑞金捧哏:“唔,这事我知道,在当年可也得算是国企改制的成功典范了。”
“是啊,几百号工人在我的手中拿了股权,每年拿了分红,日子有了起色,我这心里也是,有成就感啊!”
王馥真接茬说道:“事是好事,可好景不长,从去年开始,这大风厂的老板啊、工会主席啊,就没少找老陈……”
沙瑞金问:“找陈叔干嘛?”
陈岩石接着道:“他们的股权,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山水集团的了,据说工商那边都过了户了,怎么过户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工人的股权没了,你说他们能愿意嘛?”
沙瑞金面色越发严肃,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事应该不小。
“陈叔,这可不是小事,几百上千号人,这要是闹出群体事件,谁也兜不住,他们的股权是怎么没的,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弄清楚吗?”
陈岩石解释道:“后来按照老板蔡成功的说法,是山水集团与贪官合作,巧取豪夺……”
“但昨天从青云那里,了解得更详细了些!”
沙瑞金笑道:“看来,咱们这位新任反贪局长,到汉东就任之前,没少做功课啊!”
“按照青云的说法,山水集团巧取豪夺是一方面,但大风厂经营不善也是事实,即便是工人股权还在手中,资不抵债,也没有多少价值了。”
沙瑞金点头,然后纳闷道:“这倒也有可能,那他为什么数落陈叔您啊?”
“这小子说我,一生最反对公权私用,到老来却因为这件事,开始做起了公权私用的事情!”
沙瑞金一惊,他最知道他这位陈叔,说他别的没事,说他公权私用,那不是捅马蜂窝嘛。
“他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我教大风厂职工占厂拒拆不对……”
“想要回工人权益,有很多合法的途径,可以告股权质押协议无效,可以跟山水集团谈判,唯独占厂拒拆这件事……”
“利用了我的影响力,违法不说,还阻碍城市建设。”
沙瑞金看着陈岩石的表情,知道他虽然面色发苦,却是真正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是在反思自己。
于是说道:
“领导人员退休后,能对权力施加一定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权力,这位苏局长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大风厂的事,该抓贪官抓贪官,股权质押无效就说股权质押无效,这些都与光明峰项目是两码事,苏青云这么说,逻辑上倒也是没问题……”
“但其实,陈叔也没有做错……”
“我可不是和稀泥……”
“如果是放在纯粹的法治社会,苏青云这样的理念一点错都没有,但毕竟我们还在迈向法治社会的进程中,有一些人为的参与,才不至于犯大的错误。”
“陈叔也是为了避免闹出群体事件,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不过,这倒也能看出,我们这位苏局长,还有点理想主义呢。”
两人相视一笑。
说到这里,算是结束了这一话题。
然后,关于大风厂股权纠纷的具体情形,沙瑞金多问了几句。
这一顿饭,沙瑞金从不同的角度重新了解了大风厂事件,与这位上面派下来的苏青云局长,倒也觉得收获颇丰。
最后,沙瑞金邀请陈岩石在第二天的常委会上,给班子成员讲一讲革命故事,革命精神。
尽管陈岩石自认没这个水平,但见沙瑞金坚持,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陈岩石二老回到养老院时,祁同伟已经不在。
此时的祁同伟心情烦闷,正在美人美景环绕的山水庄园里散心。
金色的阳光撒下,给整个绿色庄园铺上了一层金色。
祁同伟手握球杆,一杆下去,白色高尔夫球飞出老远,这让他有一种宣泄的快感。
“同伟,看起来心情不好,又跟家里正宫娘娘吵架了?”
丰姿卓越的高小琴陪在祁同伟身旁,细心问候。
祁同伟再次挥出一杆,呼出一口气道:
“副省长的事八成是悬了,今天在陈老那儿碰到沙瑞金,连正眼都不看我。”
“我有一种预感,我的政治生涯,可能就要止步于此了。”
“当初真该听老师的,不该往陈岩石身边凑。”
高小琴却不当回事,拿毛巾擦了擦祁同伟额头的汗滴,似开玩笑地说道:
“同伟,想那么多干嘛,咱们从白手起家,到拥有这一切,多不容易……”
“要不干脆,你这个公安厅长也别干了,咱们一起经营山水庄园吧?”
又打了几杆,祁同伟拿过毛巾把汗彻底擦拭干净。
两人走到一处阴凉的树下,倒了一壶茶。
祁同伟笑道:“别傻了,有这公安厅长的位置,咱们拥有的这一切才有意义,一旦我从公安厅长的位置上下去,一切都将如过眼云烟,你信吗?”
高小琴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刚刚的玩笑话,自然也只能是玩笑,尽管身为女人,她多么希望能跟眼前的男人双宿双飞。
但理想终究只是理想,现实残酷,他们不吃人,就一定要被人吃了。
“听说新来的那位反贪局长,是你师弟,哪天请来山水庄园吃喝玩乐呀!”
说起这位反贪局长,祁同伟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波动。
“对这位师弟,请,是要请的,只是……”
高小琴问:“怎么了,你是担心,这位师弟太过……没关系,我们要时间有时间,要钱有钱,要美女有美女,慢慢来嘛!”
祁同伟想起头一天夜里,他这位师弟对大风厂职工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对大风厂的事,知道很多啊。
他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而且,从他的话里,明显对山水集团敌意很深,似乎他这把尚方宝剑,有意从山水集团打开汉东局面。
真的是这样吗?
“不,小琴,我们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你要知道,陈海只是昏迷,说不定哪天就醒了,一旦陈海醒了,一切就全完了。”
“与这位师弟接触之前,必须先把陈海拔掉,这件事我回头跟老师提一嘴,把陈海转到省公安医院来,到了这里,一切就都好说。”
晚上,祁同伟买了些东西,到老师高育良家吃晚饭。
他平时隔三岔五就来蹭饭,这样的举动倒是并不引人注目。
饭后,两人聊了很多。
聊李达康的沙李配可能泡汤,聊次日常委会上的干部推荐名单,聊丁义珍逃跑谁有可能泄密……
聊陈海被撞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不经意间,祁同伟对高育良道:
“老师,就医疗条件来说,省公安医院条件更好,我不如把陈海接到这边,还能安排更多的人照顾。”
高育良此时对弟子丝毫没有疑心。
在他的心里,这个弟子也只是政治素养不太高,其他小毛病都无伤大雅。
他自然不会阻拦:“好,我同意,你跟陈海情同兄弟,你要负责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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