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第三声“咔嗒”响起时，林婉儿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她的手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戳向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屏幕蓝光“唰”地熄灭前，最后一格画面是视频里自己空洞的眼神——那眼神像根细针，正扎在她心脏最软的地方。
“别动，让他们进来。”她把电脑塞进帆布包最底层，拉链拉到一半又扯回来，将包甩到沙发另一侧，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
转身时膝盖撞翻了茶几上的马克杯，可可渍在纯白地毯上洇开，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萧夜羽的眼睛，“相信我。”
萧夜羽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门外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那是皮鞋后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带着刻意压低的节奏，像某种暗号。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红色预警从“低危”跳到“高危”，但他的注意力全在林婉儿发白的指节上。
三天前她还窝在他怀里看老电影，此刻却像换了个人，眼底翻涌的暗潮比当年总决赛最后一秒的三分球更让他心悸。
门被推开的瞬间，穿西装的男人先露出半张脸。
他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可萧夜羽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插在西装内袋——那里鼓着一块，应该是枪套。
“林小姐。”男人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反着客厅暖黄的光，“您父亲今早给我打了三通电话，说您又闹小脾气了。”他身后两个保镖跟着跨进来，一人守住玄关，一人往沙发方向挪了半步，阴影罩住了林婉儿的帆布包。
林婉儿突然笑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马克杯，杯壁还残留着可可的温度：“张助理记性不太好啊？上周我就说过，林家的事，不劳凤凰基金会操心。”她手指在桌下摸索，摸到那个藏了三个月的遥控器——这是她趁李医生做记忆检测时，从他白大褂口袋顺走的，当时只觉得金属外壳硌手，现在却像握住了一把钥匙。
张助理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后守玄关的保镖突然抬手，萧夜羽这才发现那人耳麦闪着红光——他们在接收指令。
“带林小姐走。”张助理推了推眼镜，语气陡然冷下来，“其他无关人等，处理干净。”
最后一个字刚落，林婉儿的拇指重重按下遥控器。
整栋楼的灯光在同一秒熄灭。
黑暗像块湿布蒙住所有人的眼睛，萧夜羽听见保镖抽枪的金属摩擦声，听见张助理低骂“废物”，还听见林婉儿在他耳边急促的呼吸：“后窗！”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夜视分析”技能自动激活。
视网膜上浮现出淡绿色的热成像，两个保镖的位置清晰得像标了坐标——守玄关的在左前方三米，沙发旁的在右后方两米，张助理正往门口退，右手还攥着枪。
萧夜羽抓住林婉儿的手腕，掌心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飞快。
他拽着她冲向落地窗，玻璃在撞击下嗡嗡作响，却没碎——这是防弹玻璃。
“往左！”他踢开旁边的盆栽，露出藏在绿植后的应急窗，金属插销锈得发死，他用肩膀一撞，“咔”的一声弹开。
夜风灌进来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萧夜羽把林婉儿托上窗台，自己跟着翻出去，顺着外墙的管道往下爬。
系统不断刷新数据：“后方追击者两人，距离十米；左前方停车场出口有车辆启动，车牌号X13-729，建议规避。”
“往负二层！”林婉儿的声音被风撕碎，“我藏了辆车在B2区最里面！”
他们顺着防火梯狂奔，脚步砸在金属台阶上，回音震得人耳朵发疼。
萧夜羽能听见身后保镖的吼骂，能听见子弹擦着墙皮飞过的尖啸，还能听见林婉儿急促的喘息——她的运动鞋带松了，他弯腰帮她系，指尖碰到她脚踝时，摸到一道旧疤，像道蜈蚣趴在皮肤上。
“三年前的雨夜。”林婉儿突然说，声音比风声还轻，“我抱着金属盒蹲在实验室门口，他们就是用这把枪指着我的头。”
负二层的灯光突然亮起。
萧夜羽看见一辆黑色SUV停在角落，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他拉开车门，林婉儿钻进副驾，从包里摸出钥匙——正是刚才塞在最底层的帆布包，拉链不知何时被她重新拉好，照片边缘从夹层里露出一角，是玛丽·卡特的凤凰胸针。
“走！”林婉儿按下锁车键，后窗映出两个追来的身影。
萧夜羽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SUV像支离弦的箭冲出停车场。
后视镜里，张助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弯道吞没。
林婉儿摸出包里的照片，手指在胸针位置轻轻摩挲。
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她侧头看向萧夜羽，眼神里的雾气散了些：“有样东西，等安全了给你看。”
萧夜羽握住她放在膝头的手。
系统面板上的红色预警还在闪烁，但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三年前那个雨夜抱着金属盒时，一模一样。
萧夜羽把车停进老城区废弃工厂的地下夹层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系统面板上的危险值终于从红色褪成橙黄，但他的手指仍紧攥着方向盘——刚才在第三个路口，他分明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尾随着绕了半圈，直到他们拐进这条堆满生锈钢管的小巷才消失。
“到了。”他扯掉车钥匙，金属齿在掌心压出红印。
后视镜里，林婉儿正低头整理帆布包，发梢垂落遮住表情，只有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照片边缘。
三天前她还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说“萧巨星的车技比扣篮还猛”，现在却像被抽走了所有温度。
安全屋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林婉儿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却比冰块还凉：“先检查通风口。”
萧夜羽没说话。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角那道半人高的气窗，系统自动调取了三天前的记忆——三天前他们布置这里时，他亲手在气窗内侧贴了半片碎瓷片，此刻瓷片边缘的反光角度分毫不差。
“安全。”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屋。
一盏昏黄的台灯在靠墙的铁皮桌上亮起，光晕里浮着细小的灰尘。
林婉儿把帆布包放在桌上，拉链拉开的瞬间，萧夜羽瞥见夹层里露出的照片边角——正是刚才在车里她摩挲的那张。
她抽出照片时，玻璃相框与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三年前实验室外监控器的电流声。
“这是玛丽·卡特的胸针。”林婉儿的指尖停在照片中央那枚凤凰造型的胸针上，“凤凰基金会的创始人，三年前死于一场医疗事故。但上周我在李医生的办公室见过同款，放在他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她突然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萧夜羽，我最近半年的记忆是断的。”
他的呼吸顿住了。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可他听不见任何提示音——林婉儿的声音像把钝刀，正一下下割开他最害怕的猜想。
“上周二我去超市买可可粉，收银台的阿姨说我三天前刚买过同一罐；前天整理公关文件，电脑里存着我完全没印象的‘凤凰计划合作草案’。”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这里有团雾，我能感觉到有人往里面塞东西，但怎么都抓不住。”
萧夜羽的拇指轻轻蹭过她发间的碎发。
他想起三天前凌晨两点，她缩在他怀里看《卡萨布兰卡》，看到里克说“我们永远拥有巴黎”时，她突然说“要是能删除不想要的记忆就好了”。
原来那时，雾已经开始漫进她的世界。
“我要找回那段记忆。”林婉儿的声音突然稳了，像暴雨前最后一缕晴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萧夜羽摸出手机时，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李医生的号码在通讯录里亮着，备注是“医学堡垒”——这是刘教练半年前塞给他的，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拆穿最精密的谎言，找他”。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了消毒水的气味。
李医生的声音带着夜班特有的沙哑：“萧先生，凌晨三点找我，是训练营又有球员伤了？”
“不是。”萧夜羽看了眼林婉儿，她正把照片重新塞进夹层，动作轻得像在安葬什么，“是……需要您帮忙做神经检测。”他顿了顿，系统在提醒他隐瞒关键信息可能影响后续，但林婉儿攥着帆布包的指节泛白——有些事，他得先护住她。
“检测对象是……我的朋友，记忆出现了异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
萧夜羽数到第七声心跳时，李医生终于开口：“凌晨四点，老地方。我带设备。”停顿两秒，“但我需要你的承诺——如果检测结果超出你我控制范围，你要听我的安排。”
老地方是萧夜羽训练营的地下医疗室。
凌晨四点的走廊铺着冷白的地砖，李医生的皮鞋跟敲出规律的响，像在丈量某种危险的边界。
他提着黑色仪器箱，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咖啡渍——萧夜羽记得，那是他上周给球员做紧急处理时溅上的。
林婉儿躺在检测床上时，李医生的手指在她太阳穴两侧贴上电极片。
仪器启动的嗡鸣里，他突然说：“林小姐，回忆你最开心的事。”
“三年前的平安夜。”林婉儿的声音裹着睡意，“萧夜羽在球馆挂了满场星星灯，说要提前庆祝我转正。”
萧夜羽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天他笨手笨脚挂灯串，梯子突然歪了，是林婉儿扑过来扶住他，结果两人一起摔进装满彩带的纸箱里。
她头发上沾着金粉，眼睛亮得像要燃起来。
仪器屏幕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
李医生的手指猛地扣住操作杆，瞳孔在蓝光里缩成针尖：“停止回忆！”他扯下电极片，屏幕上的脑波图像像被揉皱的纸，“异常信号。”他抓起桌上的扫描笔在林婉儿额角移动，红色光斑停在颞叶位置，“这里有残留的神经脉冲，频率是普通催眠的三倍。”
萧夜羽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危险等级：SS”的警告，他却只听见李医生的声音在嗡嗡回响：“这不是催眠，是定向植入的深层意识覆盖。有人用技术手段，把一段记忆像钉子一样楔进了她的大脑。”
“能恢复吗？”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李医生摘下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找到植入源。”他重新戴上眼镜时，目光扫过林婉儿放在床头的帆布包，“凤凰基金会的技术……比我们想象的更锋利。”
警报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萧夜羽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训练营的安全提示音像把钢针扎进耳膜——“备用服务器异常重启”。
他冲向医疗室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林婉儿。
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盯着帆布包夹层露出的照片，而李医生站在仪器前，背影像堵突然竖起的墙。
地下服务器室的门开着，冷气机的嗡鸣里，蓝色的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萧夜羽的手指刚触到重启键，一段加密视频突然自动播放。
画面噪点里，一个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韩启明。
他的脸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得像两个黑洞，可那双眼依旧亮得刺人，像藏着把没入鞘的刀。
“夜羽。”视频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
“啪”的一声，萧夜羽按下暂停键。
他盯着屏幕上定格的半张脸，后背抵着冰凉的服务器机柜——韩启明的嘴角，正挂着和凤凰基金会张助理如出一辙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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