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肃阳城,来福客栈。
本就是天色渐冷,夜风更是吹得人清醒,林东陌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便开着窗窝在床上等着时机到来。
竖耳倾听,那门外王折春也要回屋睡了觉,那嘴里还念叨着“这小子应该睡了,半天没动静。”遂晃晃悠悠进了隔壁屋内,和衣抵床而眠。
另一侧少年睁着眼,一双黑瞳在月光照耀下闪出兴奋的光,心躁,想着立马行动,又思及他二伯伯一路而来的教诲,不可冲动,遂硬生生又熬了半夜才磨蹭起来。
蹑手蹑脚将包袱挎在肩头,什么银票啊分散几地装了起来,包袱里、荷包中,甚至于衣袖间和鞋子缝隙里,都塞了不少,以防不时之需。
他脚蹬窗口手扒窗框,怕是只好去其他客栈碰碰运气,要是有和自己一样没关窗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林东陌嘿嘿一笑,扶了扶腰间佩剑,蹬窗借力,霎时运轻功而起。
可惜“咔”一声踩窗声惊醒了隔壁房内的王折春,他虽是在萧安山庄打杂的,但是耳力可不简单,只一声便知道这小子要跑,遂立马起身拉开窗追去。
煞白月光下,一黑衣少年穿梭于街道楼筑之间,身后却不知何时跟上一个尾巴,他蹙眉,余光瞥去那人,心下一惊——来者一袭鸦青色麻衣,不正是那赶车的车夫。
林东陌见状暗骂一声阴魂不散,仗着身形灵活于其间来回绕。看来得先摆脱他才行了。“好在平日家里那老小子没少追着自己打。”他颇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
...
沐半夏点烛光正整理着医箱内药材,反正明日也不必早起赶路,怎么着也得歇歇才行,为了早些来这肃阳城安全些,他已经连续几日早起赶路了,再不休息,真怕累死在半路。
挑得时间长了,难免觉得眼睛发酸,遂起身开了窗,打算缓会儿再说,反正已经开始了,哪儿有不弄完的道理呢。
谁知刚推开窗扇,就见一黑衣少年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叫捂着嘴推到屋内,顺势关了窗,几步后退至桌边吹灭了蜡烛。他似乎是在躲什么,慌慌张张的,直往身后瞧,也当真没注意叫他挟持的少年。
只见沐半夏眼色一凛,唰一下,从腰间掏出一根银针扎在这少年手臂之上,这银针上涂了他早些个准备的麻药,连牛都能麻倒,定能叫人一下就倒。
林东陌就真的只能自认倒霉了,遇到谁不好,恰巧遇到了这个医毒双通的小神童。
转眼间林东陌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发软,失了力气往旁倒去,浑身麻麻的,使不上力。
“你......干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来者何人?所为何事?”沐半夏瞪着眼打量着眼前少年,那一身黑衣上有暗纹,佩剑镶钻应当也非凡品,怎得做上了这种擅闯之事。
......
此时王折春站在肃阳城街口发呆,说是刚看到那少年往这一转,顷刻间便失了踪迹,难不成他真有什么通天遁地的本领?罢了,到现在已然跟丢了,并无其他法子,那就只能回去复命了,也不知道他那二伯会不会饶了他。
......
“你先......麻药......”
少年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才说出了话,随后两眼一黑,便这样过去了。沐半夏自然知道自己这麻药劲大,遂找到了解药给他服下,又在这会儿功夫封了他几个穴,只叫他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便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总觉得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小大夫这么想着,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已经到这儿了,那就只能说是缘分。
到底是这药起了作用,转眼间林东陌便从沉沉黑暗之中醒来。睁眼刚想动,又觉得使不上力气。难道又是麻药吗?他心下暗骂一句,对眼前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
沐半夏柔柔一笑,清秀面容更似好女,开口道:
“现在我封了你几个穴位,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答完了我便放你走。”
林东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沐半夏也不恼,依旧羞羞笑着望向倒在地上的人,拉来一个椅子坐下。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我这儿?难道也是来找我的?”
“小爷名叫林东陌,不过是凑巧到了你这儿,谁叫你深更半夜的不关窗,真是方便了我。还有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沐半夏心下了然,只是觉得,林东陌,这名字听着似乎有些耳熟。思虑片刻方才想起来萧安山庄似乎正是姓林,而那林寅座下有一名弟子,也是他的侄子,就叫做林东陌,遂起了念头。
“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好名字。”沐半夏点了点头,遂又接道:
“瞧你这副模样似乎是被什么人所追,这样吧,我收留你在我这儿,但是这几日在肃阳你得护着我。”沐半夏方才就注意到他急匆匆的模样,于是笑着说道,打起了算盘。
“那可不行,我得马上出肃阳城,去澜山城。”林东陌闻言火速拒绝,在这儿多耽误一天,便多一天叫他二伯伯发现的风险,毕竟他也说不准二伯伯会留几日寻他,还是直接赶去郢都。
“这位林兄弟似乎你没有看清楚现下的局势,现在是你动不了,若是我想,那便可以叫寻你的那人发现你,把你送出去,说不定我还能得点好处。”沐半夏先是无奈地摇了摇脑袋,随后耐心地解释着,话语里带了几分威胁意。
不得不承认的是沐半夏说的确实也对,林东陌想了想,反正也就几日,要是自己被发现了,他也算是同伙,二伯伯也不会放过他。
“好,那就一言为定,你得帮我打掩护,我才能护着你。”
林东陌只想着自己要早先出素阳城,却没有想为什么沐半夏叫自己护着他,是从哪儿知道他有这能力呢?难不成他认识自己?上面这些话他一概没有去想,只想着等出了肃阳城便要甩了这小子。
沐半夏点了点头,只是想着这小子倒算是傻,该说一句夯货,三言两语之间真叫自己哄了去。
不过也好,这方便自己在这城中行走,也不必说担心被人找到什么的。至少方才在同他行针时就发觉,这小子内力不浅,怕是武功也不算差,甚至于能够同地级修为决一高下。
沐半夏其实想得不错,林东陌天生剑胚,修为更是达到了半步地级的程度,只是卡在玄极久久不能突破,可以说这江湖上能够与他为敌的也不算太多,至少同龄人之间是如此,而比他年纪大一些的、地级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
“对了,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怎么去护着你呀?我怎么去找你呀?”
“在下的名字不重要,来自......百草谷。”
“百草谷,难道你是素衣派的人?”
眼前笑眯眯的人不再言语,林东陌更确认自己猜对了,毕竟在这肃阳城内遇到几个素衣派的或者百花派的人都不算是奇怪。
然则他不知道的是沐半夏从来没有承认,只是这样看着林东陌而已,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借了素衣派的名号有什么错的,反正他们也是来抓自己的一员,不如也就这样糊弄糊弄这小子。
“好吧好吧,管你是素衣派的还是什么衣派的,总之你先帮我把这穴解了。”
素衣少年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针包,摊开,取其中一二,又点燃了桌上烛光,针尖从焰光上略过,这才蹲在他身侧笑眯眯望着他,看得林东陌心下一紧,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下一刻,沐半夏翻手针入几处穴位,遂拔出,林东陌倏地觉得浑身一轻,顿时腰酸背痛,盘腿于地上坐起身子,活动几下才觉好受几分,沐半夏见状,指了指床面。
“坐上去吧,小兄弟,我瞧你受过伤,正好给你疗疗伤吧,免得到时候真的有人要抓我,你护不住我。”
林东陌瞧去,便也乖乖坐了过去,他想着这人在他无法行动时也没有害他,现如今还想着给他疗伤,其实人也不错,顿时心中不满散去不少。
只见沐半夏盘腿坐于林东陌身后,阖目运功聚气于双手之间,缓缓抵于他后背,霎时两股不同的气交缠在一起,林东陌觉得有一股子不知名的气于他全身探索,最后落于伤处,一点点补着其上裂缝。
不知过了多久,那蜡烛已然烧去了好一半,怕是也有半个时辰了,沐半夏收功时长出一口气,林东陌霎时间觉得浑身酸爽至极,舒坦不少,惊讶之间又带有感激之情,不禁回首看向了身后之人。
“谢谢你啊兄弟,不过,真的不能告诉我名字吗?”
沐半夏纠结,一时不知该告知他真名还是假姓,思虑片刻,出门在外多谨慎些并非坏事,遂抬手拍了拍正笑着的少年道:
“沐半夏,未来第一神医。”
好大的口气,但是他林东陌喜欢,一瞬间不管了什么神童空青的事,在他看来,这虚无缥缈的人不如眼下真实的触感,于是重重点头。
“沐兄弟,你帮了我大忙,所以我这几日护着你也是应该的,我看今日你我也算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就是不知你当下年岁,该叫你半夏哥还是半夏弟?”
沐半夏闻言半张着嘴,叫他这般自来熟惊了一下,转眼又想了想,同萧安山庄的人交好并非坏事,何况,看来至少他们还要相处几日,这样的提议,对他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何况......眼前这小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到底心善,眼眸澄澈,交个朋友,也是好事。
思及此处,他朝前一拱手,弯眸笑道:
“东陌哥应该比我年长,我年方十六,刚入江湖也不过半年。”
林东陌闻言,沉吟片刻,遂也学着朝前拱手作揖:
“我十七,按年龄我确实大你,可是说入江湖时间......不瞒你说,我也是这几日才初入,按理来说你可就是我的前辈了,既然如此,你叫我东陌,我喊你半夏,如何?”
沐半夏闻言不作否认,点头算是认可了,随即瞧着天色已晚,于是提道: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叙,可惜东陌得同我挤一晚上了。”
“半夏说得什么话,不过挤一晚而已。”
“那你睡外侧。”
“为什么啊?”
沐半夏朝内缩了缩,提前霸占了位置,听着这话无辜眨了眨眼,指了指他黑衣上的灰尘:
“东陌觉得呢?这外侧已叫你粘得一床会,先凑合一晚,明日再叫人收拾吧。”
林东陌自觉理亏,哽住半分,遂也同意了,两人挤在一方小床上,缓缓入眠。
......
有人欢喜有人愁,另一边林寅半夜被叫了起来,匆匆拢紧衣袍,便听到王折春回报,半晌没有开口。说是生气,也不全是,更有忧愁、担心。他捻着胡须,最后只叹一声:
“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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