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鬼,蒋妡妍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父亲给她的两张驱鬼符咒其中一张就贴在那里,另一张贴在了后背上。父亲说,贴上它们恶鬼便难以近身。
妡妍想,恶鬼虽然不能近身,但她能看到它们在眼前晃动,不知它们是何狰狞的面目,想想就有点儿害怕。
父亲说穆一星不怕鬼,不然不会和骸骨女鬼果如烟乱纠缠;鬼来了不怕,穆一星自会挡着。
这雨下得好令人心烦啊!
多亏穆一星挖了这个石洞,可以到里面躲雨,否则将自己淋透事小,若是将邋遢道人给的忍冬药引打湿了岂不更糟?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穆一星隐形须弥戒中就有帐篷被褥之类,穆一星不使用它们,就是不想让蒋妡妍知道他的秘密。
此时,蒋妡妍又想起了北山酒馆。
邋遢道人曾在酒馆言道,陆英陆英,续骨救命,缺了药引,尚需忍冬。
邋遢道人交给她药引时说,这粒药引是他提取百年金银花精华制成的,相当珍贵,不要弄丢了,不到时间也不要拆看,免得遇风融化。等她和穆一星采摘陆英叶子制成膏药后,将膏药包上这粒忍冬药丸,外面再包上一层油纸,忍冬药液自会渗进膏药中,治疗她父亲的腰伤十拿九稳。
忍冬如此重要,千万不要失落!临来时,蒋妡妍已将它塞进自己抹胸的夹缝中了。
此外,她的腰带处还别着一条小口袋,小口袋里装着一些干粮。
这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地业已下了一个多时辰,看样子仍没有止歇的意思。
妡妍望着穆一星呆板的后背,几乎昏昏欲睡。
洞外那道厚厚的“影壁墙”虽能阻挡来自正面凉风,却拦不住来自崖上垂下来的小瀑布,它们无情地撞击着悬空的平台,也撞击着“影壁墙”,常有溅起的雨箭射入洞中,绝大部分落在穆一星身上。
穆一星此时站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钻出石洞。
妡妍心想,雨未停止,他出去干嘛?是不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莫非他出去方便了?亏她没有多问,否则……
他一个男人倒没什么,自己呢?能坚持到明日午后么?爹爹让我跟他结拜为异姓姐弟,是不是考虑到我和他独处有某些不方便,想通过建立这种关系而避免一些尴尬呢?
不管怎么说,回避还是有必要的;等不下雨了,让他再挖一个洞吧……
过了会儿,穆一星回到洞里,仍旧面朝外,坐在洞前的位置。他的衣服差不多已经湿透,雨水阴湿了大半个身体。
蒋妡妍问:“穆统领,适才你说这场雨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便会停止,为何现在还在下呀?”
穆一星淡淡道:“倘若雨会听我的,我便是老天爷了。”
“那你估计这雨何时止歇呢?”
“它到止歇的时候,自然就止歇了。”
“穆统领,你身上带着干粮没有?”
“没有。你饿了?”
“不饿,或许到了半夜会饿。”
“蒋姑娘到了半夜就想吃东西么?”
“平时半夜练功打坐倒没觉得过饿,今夜不是还要采摘陆英么?”
“采摘陆英主要由我来完成,你若愿意吃东西,尽管吃好了。”
“穆统领说的哪里话?陆英药草是用来救我父亲的,我岂能袖手旁观?”
“蒋姑娘若愿意帮忙采集,届时可给我打个下手。再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你可以吃点干粮。你若忘记带了,等会儿雨停了,我到上面给你采摘一些野果充饥。”
“我带着呢……我以为你也带着呢。”
“我会辟谷,不吃干粮,有水就行。”
“那你饿了怎么办呢?”
“三天五天我不会有饥饿感,顶多口渴。”
“我们这儿哪有水呀!”
穆一星朝天一指,回头看她一眼。
蒋妡妍不说话了,半晌才喃喃道:“我知道修仙之人必须学会辟谷,我也想辟谷,但抓不住要领,辟不成……我爹说,现在摩天岭上修仙的人包括老神仙在内还没有一个会辟谷的。穆统领,你们穆家庄的人都会辟谷么?”
穆一星道:“哪能都会辟谷呢?能够辟谷的人虽不是凤毛麟角,但也屈指可数。”
“哦,但你怎么会辟谷呢?”
“辟谷也有个资质问题,不是想辟就能辟的。我来时,逍遥仙曾赐给我一粒辟谷丹。”
“不辟谷也能炼成飞剑么?”
“老神仙和不清道人也会飞剑,他俩能辟谷么?”
穆一星一句话就把蒋妡妍噎了回去。她有点儿闷闷不乐。
洞外的雨越下越小,云幕也渐渐散开,大朵大朵的白云黑云朝东方滚滚而去。
鹰愁涧经过大雨的洗涤,空气格外清新。
“天要晴了!”蒋妡妍小声道。
“是的。”穆一星说着手扶“影壁墙”,望向不远处的西山一角。算定时间,当在戌时二刻,太阳业已落下一会儿,西山上空升起了片片红霞,天穹灿烂无匹。
借助天光,穆一星又在陆英后面的岩壁上挖了一个浅洞,刚好能容下自己的身子。他将碎石堵在原来的“影壁墙”一侧,恰好隔断他与蒋妡妍的直接联系。
穆一星隔墙对妡妍道:“天马上就黑了,你练功吧!”没等她回应,他就钻进自己的洞里。
天黑了,天幕却很明亮。穆一星知道,那是一轮明月钻出了云层。
他望着鹰愁涧巨大的黑影已蔓延到对面西山峰腰,心里盘算着如何采摘陆英和就地加工之事。
邋遢道人曾对他言道:“你下去后,你可在平台打坐练功,等到子时初刻,看哪些叶子在月光下正反射着绿光,即刻便采下来揣进怀里,有多少采多少。假如在采时听到鬼叫,不必理它;只要稳住心神,再厉害的鬼魂也不能奈何你。采集完毕,你两手抱胸,继续打坐练功。等到卯时天明,那些叶子便会粘合成团。你将粘合成团的叶子取出来交给蒋妡妍,让她也像你一样揣在怀里照样打坐。
“等到午时初刻,那些叶子均已相互粘连、挤压成饼状,即刻令她取出来。
“然后,你二人相对而坐,各自伸出两手,指尖冲上,将叶饼置于四手中间位置,默运周天功直到未初,届时,陆英叶子在天地五行之气的催动及你二人阴阳之气的调理下业已成膏药状,又黑又紫,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时药效已得到充分发挥。
“为防药力损失,你和蒋妡妍将事先备好的油纸拿出来将其包上,赶紧飞到崖上,火速给蒋盖世送去敷上,保管不出十天,教他从床上站起来……”
由是,穆一星判断到了子时初刻,月亮定会行至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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