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在青铜灯盏里堆成珊瑚,我指尖抚过密函上龙鳞暗纹。
孔泽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寒光映亮九尾凤凰衔日的火漆。
随着信笺展开,某种类似星轨图的银粉簌簌落下,在案几上拼出朔望月食四字。
钦天监急诏?青儿探头时碰倒了竹雀,孔泽伸手接住的动作比我呵止声更快。
他指腹擦过星图边缘的二十八宿图,忽然嗤笑:那位大人连春分祭典的星轨都能算错,如今倒舍得用龙纹笺了。
我盯着任务详文不敢分神。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朱批刺得人眼疼,最后那行三日后呈报的墨迹未干,显然是临时添上的。
窗外更漏声里,我听见自己喉间滚过一声冷笑——张大人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借圣旨施压。
姑娘当心烫。青儿端来新添的安神茶,却被案头堆积的卷宗惊得手抖。
前朝观测记录与今岁春分簿册纠缠成团,墨渍斑驳的算筹纸里还夹着被虫蛀的龟甲。
我抽出一张星象图,发现二十八宿竟被朱砂改得东西颠倒。
孔泽突然用竹篾挑起张泛黄的纸:这是刘观测员上月的浑天仪校准记录?他指尖点在模糊的墨团上,子时三刻紫微垣偏移......这狗爬字倒和他本人般配。
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云头锦履踢到滚落的算珠。
铜雀灯将我的影子投在《步天歌》屏风上,像株被风雨摧折的瘦竹。
青儿要扶的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小宫女噙着泪将暖手炉塞进我袖中。
悦姑娘,西廊当值的说丑时三刻了......老太监提着气死风灯在门外探头,被我沾满墨迹的衣袖吓得噤声。
孔泽突然将竹雀抛向灯影里的青铜漏刻,惊起檐下宿鸟扑棱棱乱飞。
都出去。我哑着嗓子扯断缠在缠臂金上的丝线,白玉镇纸压住乱窜的星图。
当值太监们退去的脚步声里,孔泽反手甩出匕首钉在门框,刀刃嗡嗡震颤着截断夜风。
寅初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我蘸着冷茶在青砖地上画星轨。
冰裂纹瓷碗里泡着褪色的观测记录,水波将歪斜的字迹晕成诡异星图。
孔泽盘坐在梁上抛接竹雀,突然翻身跃下时带起的气流掀动我散落的鬓发。
亥水位的青龙七宿,他指尖点在我后颈,悦儿不觉得这个角度像被人生掰过?
我猛然转身撞翻茶盏,褐色的水渍在《灵台仪象志》上漫成太微垣形状。
孔泽沾着茶水在案几画圈:上月初七夜雨,浑天仪的窥筒生锈——他忽然抓起我冻僵的手按在冷茶里,那些混账连雨帘遮挡的星象都敢记录?
晨光刺破窗纸时,我正趴在《周髀算经》上小憩。
青儿带着寒露的披风刚触到我肩头,门外就传来刘观测员阴阳怪气的冷笑:汪典簿倒是会躲清闲,三日期限已过其半...
孔泽的竹雀擦着那人官帽飞过,钉在廊柱上犹自颤动。
我抹去嘴角墨渍起身,袖中滑落的算筹噼里啪啦砸在青砖地。
刘观测员被满地星图逼得进退不得时,我突然抓起那叠被篡改的记录掷进炭盆。
劳烦各位辰时初刻带着浑仪到观星台。我咬破指尖在空白奏表按下血印,烦请张大人亲临——就说我要重测角宿距星。
满室抽气声里,孔泽突然放声大笑。
他拔出钉在门框的匕首割断我散乱的发带,鸦青发丝垂落的瞬间,晨光恰好穿透他抛起的竹雀。
那只精巧的雀儿在空中划出井宿轨迹,最终落进我铺开的星图中央。
辰时的露水还凝在观星台的铜铸晷针上,我攥着昨夜泡发的观测记录站在浑天仪前。
孔泽倚着朱漆廊柱抛接竹雀,那抹青影掠过二十八宿星图时,我忽然抓住他腕子:别动!
冷茶浸泡后的古卷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银光,当我把星图覆在浑天仪窥筒上时,被篡改的朱砂痕迹竟与昨夜新绘的角宿轨迹完美重合。
张大人官袍上的云雁纹在阶下乱晃:汪典簿这是要......
取卯时三刻的紫微垣。我扬手扯开遮星帘,青铜窥筒转动的吱呀声里,孔泽突然将竹雀掷向天玑位。
晨风卷起我散落的发丝,窥筒中闪烁的星子恰好落在冷茶泡出的银粉轨迹上。
满院抽气声如潮水漫过青砖地。
刘观测员捧着的罗盘突然坠地,碎玉声里,我看见张大人藏在袖中的手在抖。
青儿抱着的春分簿册哗啦啦翻动,那些被朱砂篡改的星宿竟与新绘星图形成镜像。
角宿距星偏移三度七分。我蘸着露水在青砖上画出井宿连线,昨夜重测的轩辕十四星——孔泽突然用匕首割断自己的发带系在我腕上,鸦青丝绦垂落的阴影恰好与星轨重合。
张大人的官靴碾碎了青砖上的水痕:这...这不合《甘石星经》......
大人不妨问问浑天仪。我指尖拂过窥筒上凝结的晨露,铜铸青龙七宿突然映出七彩光晕。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窥筒射在《灵台仪象志》残页上,被虫蛀的心宿二字样竟与新数据严丝合缝。
老观测员们跪地时官帽滚落如星子坠地,我望着漫天朝霞,忽然觉得喉间涌起铁锈味。
孔泽的竹雀不知何时停在我肩头,雀喙轻啄耳坠的力道惊回神智,这才发现指甲早已掐破掌心。
日影西斜时,孔泽踹开值房门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麻雀。
我正用银针挑开粘连的星图,忽闻煨鹿肉的香气混着酒香漫进来。
抬头见他单手托着红漆食盒,另只手还拎着个滴水的荷叶包。
御膳房顺的。他屈指弹飞我鬓角的算筹,油纸包层层展开,露出裹着蜂蜜的炙鹌鹑,刘公公养在鹿苑的宝贝崽子——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我咬破鹌鹑腿时,蜜汁混着血腥气在舌尖炸开。
孔泽突然捏住我下巴,拇指擦过嘴角血渍:汪典簿啃奏折的模样可比这鹌鹑凶残多了。他袖中滑落的药瓶滚进星图堆,青瓷碰上龟甲发出清越声响。
子夜的更漏声里,我伏在案上誊写奏表。
孔泽盘坐在梁上抛接药瓶,忽然翻身跃下,带着夜露的披风罩住我肩头。
他掌心温度透过中衣烙在后背时,我笔尖的朱砂在角宿异动四字上洇开血痕。
丑时三刻了。他抽走我手中狼毫,蘸着药汁在奏表空白处画了只胖麻雀,礼部那群老顽固的鼾声都比你的笔触有生气。
我抢笔时打翻青釉盏,冷茶在《天文志》上晕出紫微垣轮廓。
孔泽突然咬断串蜜枣的银线,甜腻的果肉抵开我紧咬的牙关。
烛火噼啪爆开灯花时,他染着药香的手指正按在我突跳的太阳穴上。
五更天的梆子敲响前,我终于用金线装订好奏本。
孔泽系在我腕上的丝绦缠进祥云纹火漆,盖印时听见廊下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推开窗,正撞见刘观测员抱着浑仪记录匆匆拐过月洞门。
汪典簿,这是工部新呈的《营造法式》。晨光中,青儿捧着檀木匣的手在抖。
我掀开匣盖时,鎏金卷轴突然滚落,展开的《考工记》残页上,春分祭台的尺寸竟与星台数据差了整整三丈。
指尖抚过墨迹簇新的轸宿方位,突然察觉礼部印章的朱砂比往日艳上三分。
孔泽的匕首不知何时挑开了卷轴系带,刀刃映出我陡然收缩的瞳孔——那抹异常的绯红,分明是掺了西域血朱砂的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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