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涌动,红月当空,绯红的月光与翻涌着的雾气相结合,包裹着站立着如同雕像的男子,如此一幕看上去颇为诡异。
崔云剑已经记不得站在这里多久了。
周围的雾气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说到底,崔云剑甚至无法确定时间在这里是否流逝。
绯红色的雾霭占据了他视野中的一切,翻滚的雾霭无边无际。
悄然间,雾霭如潮水般纷纷退去。
他已经位于一座大殿内。
大殿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种不管是前世的崔云剑还是艾扎克的记忆中都未有记载过的样式,宏伟的大殿高耸入云,崔云剑心生畏惧。
空旷的大殿内部甚至没有风的呼啸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静止了。处在大殿中央的崔云剑细细打量着这个大殿的内部,仿佛置身于一个神圣的空间之中。
大殿内部一片幽暗,绯红的月光透过巨大的穹顶映照出了大殿内的祭坛与神龛。祭坛上摆放着神秘的器皿和祭品;神龛中,一尊古老的巨大雕像庄严的屹立着。
石像巨大无比,几乎与这座通天高的大殿齐高。石像上遍布着雾霭,隔绝着崔云剑的窥视,但是崔云剑的第七感却告诉他这个巨大的不像话的躯干一定不是属于人类的。
崔云剑踱步于大殿内,在祭坛中央发现了一柄诡异红色物体扭曲形成的王座,猩红的王座让崔云剑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
崔云剑走向那把扭曲的王座,心中涌动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渴望。他的手伸出,几乎要触碰到那令人心颤的红色物体时,顿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沉重,直接将“崔云剑”压得粉碎。
视线再一次回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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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云剑在晃动着的火光中醒来,熟悉的虚弱感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劈里啪啦的火星在他身边跳跃着,他强撑着身体坐起,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火星偶尔落在草上却毫无燃烧的迹象。他脑中迅速闪过许多念头,确认自己状况后,猛然从草床上坐起。
“不用担心,这是避火草,不会被火焰点燃的。”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崔云剑立刻警觉地扭头望去。一个身着厚重皮革、满脸胡须的猎人正蹲坐在火堆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你还活着啊,真是个奇迹。我以为你熬不过去了呢。”猎人僵硬一笑,露出了两半大板牙,“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几乎被积雪完全覆盖了。带你回来之后,你还昏迷了好几天...幸运女神眷顾,要不是我的‘玛丽’鼻子够灵,我根本不会发现雪下面竟然埋着一个人。”
猎人将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递给崔云剑。崔云剑接过茶杯,感受到茶水的热度迅速驱散了手指的冰冷。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草药的香味在口中弥漫,暖意从喉咙一路蔓延至全身,慢慢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气。
“玛丽?”崔云剑略带疑惑地询问道。
“他就是我的玛丽。”猎人示意崔云剑看向火炉旁,那只体型健硕、毛色洁白的犬只正静静地趴在地上。玛丽时不时抬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审视崔云剑,仿佛在评估他的状况。
“谢谢你救了我。”崔云剑感激地看着猎人,沉默片刻后,他问道:“在我昏迷的时候,周围还有其他人吗?比如一个比我年纪小一些的男孩?”
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扯断连接他和蒙恩的铁链时。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同被一片深渊吞没,了无痕迹。但既然他自己被救下,崔云剑隐隐觉得蒙恩也许就在附近。
猎人摇了摇头。
“很抱歉,除了你,我没有发现其他人。”
崔云剑顿时一怔,心里如同被一块沉石砸下。他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的世界早已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着吹打着木窗,发出低沉的砰砰声。
崔云剑眉头微皱,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若不是被人救下,他不敢想象蒙恩还能否生还。他沉默片刻,这才低声说道:“这样啊……希望蒙恩也能遇到像你这样的人,获救才好。”
“吉人自有天相,那个什么蒙恩既然有着你这么一个一直挂念着他的朋友,自然能够逢凶化吉的。”猎人也盛了一杯茶,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崔云剑点了点头。
猎人转头仔细看了看崔云剑的面孔,询问道:“看你的面貌,你似乎也是我们北境的人?”
虽然不知道猎人是怎么看出来这属于艾扎克·奥克斯的面孔是北境面孔,但崔云剑还是再一次点了点头。
“你是从吊石河郡里逃难来的吗?”猎人询问了一句,随后自顾自地说道:“吊石河郡的战争打了接近四个月,南方的那群狗东西还没有放弃,他们还真是有毅力。”
崔云剑听到“吊石河郡”这个名字是心里微微一动。
那个押送自己和蒙恩的士兵为了抄近路不顾奴隶商人的命令而执意想要从吊石河郡这里通过去往特拉维夫郡,再加上猎人的这句“我们北境的人”可以推断出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北境这边的吊石河郡附近。
这里应该还没有离开北境。
而通过艾扎克·奥克斯的记忆里来看,吊石河郡是连通皮埃特罗王国南北方连接的唯一水路,其余的两条通道都是山路。绵延不绝的山脉隔断了皮埃特罗王国的南北方,这条山脉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皮埃特罗王国的王权给隔绝在外。
既然北境是被这样的屏障保护着,再加上这三条毕竟的通道都是被北境效忠奥克斯家族的封臣家族们守护着,那么处于腹地的奥克斯家族是怎么遭受到这来自后方的重创的呢?
答案很简单,有封臣家族叛变了呗。
崔云剑暗自苦笑,眼下看来,北境的动荡不仅仅是来自外敌南方的威胁,更关键的是内部叛变。他看向猎人,问道:“你说南方军队还没有撤退,他们如今在哪儿集结?吊石河郡的战况如何了?”
“吊石河郡的局势很糟糕,皮埃特罗王国的军队已经在那儿盘踞了数周,靠着控制水路阻断了吊石河郡和南方的物资流通,也截断了吊石河郡和北境其他贵族家族之间的联系。吊石河郡虽然占据地利,但毕竟资源有限,只能勉强支撑住罢了。”猎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不过还好,血月之后的暴雪给了吊石河郡一点喘息的机会,真希望南方的那群温室里的杂碎能够受不了这恶劣天气从而撤兵。”
崔云剑心中一紧,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北境军队迟迟未能摆脱南方的威胁——物资的枯竭和严酷的自然条件正在吞噬北境的力量。
“北境的其他家族没有援助吊石河郡吗?”崔云剑询问道。
“一开始还有,但自从得知奥克斯家族覆灭了后,援助自然就少了。北境的家族本来就不同心,若不是五十年前的贝拉姆·奥克斯大人把北境的家族都给打服了,现在北境都还处于内乱。”猎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据说南方派来的骑士团领头人卡隆相当狡诈,他不断通过破坏补给线和散布恐慌削弱吊石河郡的战力。”
贝拉姆·奥克斯是艾扎克·奥克斯的爷爷,北境的守护骑士。
崔云剑心中隐隐感到寒意。
猎人放下茶杯,双手在火堆旁搓了搓,仿佛试图驱散某种不仅是寒冷的沉重。他缓缓说道:“实话说,吊石河郡的局势已经撑不了多久。要我看,北境这片土地未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崔云剑抬头,注意到猎人的表情似乎多了一丝复杂。
他想起了猎人之前的话,心中了然。
猎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南方的日子或许也不好过,但至少没有这般暴雪,也没有不断扩散的战乱。要是能过去,也许还能过个安稳日子。”
崔云剑微微皱眉,问道:“你打算离开北境?”
猎人点了点头:“是啊,我本来就是个猎人,四海为家,总能想办法在南方找到安身之处。吊石河郡现在这般局势,留在这儿等死不如趁早走。南方丝毫没有被战火波及,要是能想办法穿过吊石河郡,应该能找到一片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样的日子,熬下去也是煎熬。你看,我虽然只是一介猎户,但在战火中早就看清了这一切。北境,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北境了。”猎人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衡量崔云剑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奥克斯家族的覆灭会导致北境的封臣家族的战争,现在的北境内有叛乱,外有侵略,拖得越久,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小。”
崔云剑默不作声,他明白猎人说得有道理。北境的局势确实岌岌可危,但他并不打算轻易离开。艾扎克·奥克斯的记忆和身份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牵扯出复杂的责任感和未竟的使命。况且,蒙恩的下落尚未明朗,他不能贸然离开,更不能放下眼前这一切,去追寻一个未知的“平静生活”。
猎人见崔云剑没有马上回应,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我知道你可能还有什么牵挂,但有时候,人得学会放下。你不欠北境什么,留在这里,只不过是陪它一起沉沦。南方虽然陌生,但也许在那里,你能找到新的机会,甚至带着那些你在这里没法实现的梦想。”
崔云剑微微沉思,猎人的话让他陷入两难。一方面,他清楚眼下北境已经陷入泥潭,正如猎人所言,可能再也无力恢复昔日的荣光;但另一方面,崔云剑又觉得自己还有责任,无论是对艾扎克的身份,还是对北境这片土地都不该这么草草了结。
崔云剑无法忽视这份内心的责任感,毕竟他的原身可是皮埃特罗王国北境的少家主。
猎人见崔云剑依然犹豫不决,拍了拍膝盖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风雪说道:“你看,这风雪已经持续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待在这里,等天再冷一点、雪再厚一点,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想继续赌这一切,那我不拦你。但我可不想在这儿等死。”
说罢,猎人转身看着崔云剑,语气中透着最后一丝期待:“我打算等雪小一点就出发,渡过吊石河,绕过战区,去南方找条活路。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趁现在下定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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