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山根吐出口气，决定放弃他原本拿捏这‘瑀少爷’的打算，决定实话实说。
他自幼混迹市井，又在荣国府长了许多见识，心思又灵活通透。
觉得眼前这被自己带回来的冒牌货，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家。
其底气之足，姿态之随意，显然不是他能够随意拿捏的。
如此情况，交实底才是正经。
如此两人还能商量着来。
“回瑀少爷话。”
“大老爷性子暴戾，少爷回来了，小的最多是看护不力，挨一顿板子，扣半月月钱。”
“如果瑀少爷真没了，小的最好的下场便是被打断双腿扔出府去。”
“小人家中还有一卧病老娘，依照着国公府的关系，还能在府上的药房里拿一些便宜药物。卖个苦力卖个脸，也能求一张活命的方子。”
“我兄长也可在府外铺子里寻一项差事。”
“如若被折了双腿赶出府去，这府里的人惯会踩高捧低明哲保身。
到时候母亲断了药，怕是不出十日便会暴病而亡。”
“看我犯了大错，我那兄长也会被赶出铺子。”
“我兄长已经成家，家中除了老母还有四口人要养活。”
“所以……”小厮抬头看向贾羽。“小人为了母亲活命，也为了兄长一家，更为自己活得还有奔头，瑀少爷都必须回府里。”
贾羽点点头。“你运气好碰到了我，我运气也不错，当时也正愁没地方去呢。”
他当时一出小巷四处溜达时，确实很懵也很慌。
虽然是被强迫，但这个小厮确实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这也是他急需的。
贾羽摸了摸自己已经一寸半长的短发，又问道：“我这个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就没人怀疑？”
自己这一头短发，在这里那是十分的惹人注目，竟然没人觉得奇怪。
这才是真的奇了怪哉。
“瑀少爷母亲在世时就推崇禅宗，而瑀少爷本人更是在这两三年里，多次叫喊只要大老爷放他出府，愿青灯古佛终生为大老爷祈愿。”
“许是出府后就自己剃发了。”
“旁人都没见过瑀少爷几面，您也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只要小的说是，就算是您当场反驳，家丁们也是不信的。”
“毕竟也只是应付差事。”
“这也合理。”贾羽表示认可。“你叫山根是吧。”
“是。”小厮抬头看了贾羽一眼。
“山根。”贾羽点点头。“和我说说这府中的情况，我这是在哪，还有你跑丢的那个瑀少爷又是怎么个事情。”
“您所住乃是敕造荣国公府的一角偏院。”
荣国府？
贾羽脸色变得莫名，还有些惊讶。
山根此时也在小心且仔细的看着眼前之人，看到只是有些惊讶，显然是知道荣国府的。
但却没有普通人家对国公府的惧怕，也没有对于自己假冒身份的担忧，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也就彻底息了。
“现今荣国公府当家人便是瑀少爷的父亲，一等神威将军爵赦大老爷。”
“赦大老爷？可是贾赦？”
贾羽心中确认了八成，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下。
刚才听到荣国府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现在听到当家人是贾赦，哪还能不明白自己穿到了哪？！
山根听到后面色一白，急忙道：“您万不可在外人面前直呼大老爷名讳，不然大老爷治您一个忤逆之罪，怕是要趁机夺了您的性命。”
这时候，儿子直呼父名确实是忤逆，狠心点打死都没人管。
“那赦大老爷还真是好大的威严。”贾羽摆摆手也不在意，自己在这个府里显然是个小透明，哪惹得到堂堂马棚大老爷。
“现在我问你两个问题，认真答我。”
“第一，贾琏有无成亲？”
“已经成亲。”山根在心里算了算。“成亲至今差六月便满两年。”
“贾宝玉今年多大？”
“宝二爷如今长了六年有余。”
六岁多。
贾羽摸着下巴点点头。“府里面的事情你留着以后说，现在先说说你口中的瑀少爷吧。”
小厮点头应下。
“瑀少爷是大老爷外室所生，三年前瑀少爷母亲染病去世，大老爷本不想多管，任由瑀少爷在府外自生自灭。”
那位瑀少爷的母亲，竟然是个外室。
像这样的富贵人家，养外室不外乎是满足情感需求，脱离家里管束。
想到贾赦现在这个时间段的放纵，估摸着就是那时候压抑的太狠了。
不过一般情况，就算是外室年老色衰，也会给些小钱养着，左右花不了几个银子，也算是个体面。
但跟赫大老爷讲体面谈银子，那就有点想的过于多了。
他卖亲闺女都顺手的很，哪还能在乎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
“不过不知怎么的，老祖宗知晓瑀少爷后，便发了慈悲心。”
“外室子虽不能入族谱，但老祖宗觉得也不能放任不管，便派人把瑀少爷接回府中养着。”
好心接回府里养着？
贾羽想了想问道：“那个瑀少爷比那贾琏谁大？”
“琏二爷明年便要行弱冠之礼，之上还有一年长三岁的早夭兄长瑚大爷。”
“瑀少爷比之瑚大爷还大上两岁。”
这瑀少爷竟然还是个长子！？
虽然不嫡不庶，只是个外室子，但确实是长子。
贾琏今年十九岁，贾瑀大贾琏五岁。
圈养在府里足足三年，这年头二十四岁，一般人家里孩子都满堂跑了，这瑀少爷还单着呢。
事到如今也没见有个来给他张罗婚事的，当真是菩萨心肠啊！
“大老爷觉得瑀少爷丢人，便令其不得走出偏院，每日也不需请安。”
“虽然衣食无忧，但瑀少爷毕竟是也是个男子。多年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自然也想着逃脱出去闯荡一番。”
“最后在七日前清晨时分假冒出府采买的小厮，自后门混出府去。”
“后于正午时段，小的把您寻回带至府上。”
贾羽点点头。
前后因果算是了解清楚了。
这瑀少爷比自己小两岁，年级差距不大。
不过二十四岁还被关着，往后估计还要一直被关下去，这一眼望到头的绝望人生，怨不着那个瑀少爷老是想跑呢。
“那瑀少爷的瑀是哪个字。”
“王禹。”
“瑀字，似玉的石头，这个瑀少爷还真是不让人待见。”
珍、珠、瑚琏、琮这些都是好字，不是贵重器具就是和玉相关。
想到这他又问道：“贾宝玉大名叫什么？”
“宝二爷大名为玑。”
“听说是取自‘座上珠玑昭日月’，与珠大爷合为‘珠玑’。”
“对应大房两位少爷的‘瑚琏’。”
贾玑啊，贾羽还以为贾宝玉会叫贾瑛呢。
也是个好名字。
至于贾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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