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吆五喝六地拦了辆出租，直奔城里最扎眼的那片霓虹——金光闪闪的“君乐酒店”。门口高开叉旗袍的礼仪小姐挂着程式化的甜笑，把他们引进了金碧辉煌得晃眼的大厅，又领上了铺着厚厚地毯、吸音效果极好的三楼包厢。
包厢里，硕大的水晶吊灯流泻着刺目的光，墙壁包裹着俗艳的金色软包，巨大的圆桌中央摆着塑料感十足的假花，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廉价的奢靡。屁股还没坐热乎，卢迟钝就扯开嗓子嚷嚷：“服务员！叫几个小妹儿过来陪酒！要年轻的！水灵的！二十出头的最好！超过三十的，可别往咱兄弟跟前送！扫兴！”
服务员面不改色：“先生，这个年龄段的，服务费两百一位。”
“两百？”卢迟钝眼一瞪，随即咧开嘴，一副“爷不差钱”的架势，“两百就两百！只要不是二百五就行！有漂亮妹子在身边陪着喝酒，那才叫喝酒！那才叫享受！那才叫人生得意须尽欢！”
酒菜流水般端上，龙虾鲍鱼堆满了桌子。不一会儿，几个穿着清凉、妆容精致得如同假面的年轻女孩鱼贯而入，带着甜得发腻的笑容，自动依偎到男人们身边坐下。
卢迟钝心里清楚，戏演到这里，才算真正开场。要骗过这些成了精的狐狸，就得比狐狸更狡猾，演得比真的还真！这不是艺术，是刀尖上的生存，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厌恶，端起酒杯站起来，脸上瞬间堆满志得意满的油光，声音洪亮得像在喊号子：
“兄弟们！美女们！今儿个，咱们聚到一块儿，就一个字：痛快！吃，要吃得痛快！喝，要喝得痛快！玩，更要玩得他妈无比痛快！来！第一杯，干了！”
“干！”玻璃杯碰撞，发出脆响。辛辣的液体滚下喉咙，包厢里的空气瞬间被点燃，变得粘稠而喧闹。
卢迟钝一把将身边那个看起来最稚嫩、眼神带着小鹿般怯意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冲着众人嚷：“光喝闷酒没意思！我给大家打个样，喝个‘交心酒’！学着点！”
在众人狼嚎般的起哄声中，他猛地将小姑娘拉近，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他故意夸张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引来一阵假意的娇呼和更响的哄笑。接着，他端起一杯酒，自己含了一大口，然后猛地低头，堵住了小姑娘的嘴！
“呜……”小姑娘象征性地扭动了一下。卢迟钝不管不顾，用近乎蛮横的方式撬开她的牙关，将口中辛辣的酒液渡了过去，动作粗鲁而充满表演性。两人唇齿纠缠，酒液在交换间溢出嘴角。旁边的人拍着桌子，兴奋地嘶吼着计数：“一！二！三！”
数到“三”，两人喉头滚动，勉强咽下。包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有了卢迟钝这个“表率”，其他人也彻底放开了闸门，纷纷效仿。一时间，包厢里调笑声、娇嗔声、酒杯碰撞声混杂一片，浓烈的酒气、油腻的菜香和廉价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沦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卢迟钝一边应付着身边女孩公式化的亲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像猎鹰般扫视着所有人，尤其是二愣子。他看到二愣子搂着个女孩，笑得眼睛彻底眯成了缝，肥厚的脸上油光可鉴，这才将悬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这第一关的“投名状”，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喧嚣的浪潮渐渐退去，只剩下零星的调笑和杯盏碰撞的轻响。二愣子推开腻在身边的女伴，抹了把脸上的油汗，眼神带着酒后的浑浊，却又透着一丝清醒的精光：
“行了行了！酒就到这儿！再灌下去，一会儿连妞都玩不利索了，白瞎这钱！”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现在这酒劲儿正好！浑身燥热，兴致正高！走！上楼！洗浴中心，按摩去！让美人儿给咱松松筋骨，醒醒神儿！”
无人反对。一行人脚步虚浮地涌上六楼。灯光骤然暧昧昏暗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精油甜腻的暖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几个穿着暴露“工装”的按摩女郎迎上来，各自引领着自己的“客人”进入灯光更加幽暗的独立小包厢。
卢迟钝踏进房间，浓郁的香薰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把自己重重摔在柔软的按摩床上，紧绷的神经像是被骤然拉断的弓弦，松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焦虑死死攥住。几天了，除了吃吃喝喝，核心的网半点没摸着。这帮人，警惕得像缩在壳里的毒蝎！今晚这场“盛宴”，必须让他们彻底相信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目光扫过正在浴缸边调试水温、背对着他的按摩女郎纤细的背影。一个冰冷的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这女人……会不会是二愣子安插的眼睛？来试探自己这“同道中人”是真是假？如果此刻他露出一丝拘谨、抗拒，甚至流露出半点属于“黄意当”的清明……那就全完了！功亏一篑！
“妈的，演！演到底！”他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牙关紧咬。
还没等那女郎放好水转过身，卢迟钝猛地从床上弹起，几步窜过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双手带着酒气在她身上肆意揉捏，嘴里喷着浑浊的热气：“小美人儿，等不及了！先让哥哥香一个！”
女郎被他吓了一跳，扭着身子发出职业化的娇笑：“哎呀，老板！急什么呀！一会儿按摩的时候，保管让你浑身舒坦！来，先进浴缸泡一泡，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看着养眼，摸着……才更顺滑，您说是不是？”她的声音像掺了蜜糖。
卢迟钝借着酒劲，故意装出急色鬼的模样，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脱得只剩底裤，换上店里薄如蝉翼的浴袍，“噗通”一声坐进温热的水里。女郎取来沐浴露，在他头上、身上细细涂抹揉搓，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她动作娴熟，手指带着滑腻的泡沫，在他背上、胳膊上，甚至敏感的大腿内侧用力搓洗着。卢迟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每一寸肌肉，做出享受的姿态，心弦却绷紧到了极致。
当女郎带着香皂泡的手，有意无意地滑过他左大腿外侧那道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如蜈蚣般的旧伤疤时，他全身的肌肉几不可察地骤然一紧，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迅速松弛。他努力扮演着一个彻底沉溺在感官刺激中、没心没肺的烂人。
洗浴完毕，他趴上按摩床。女郎温热的、带着浓郁精油香气的双手开始在他背上推、按、揉、捏。卢迟钝放空大脑，尽力去“感受”那力道带来的酸胀感，嘴里甚至发出几声舒服的哼哼。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复低吼：沉下去！沉到“卢迟钝”的皮囊里！忘掉黄意当！忘掉！
不知过了多久，按摩结束。女郎挂着职业微笑送他出门。卢迟钝揉着仿佛真的被“放松”了的肩膀，刚走到灯光稍亮的休息区，就看到二愣子叼着烟，斜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像探照灯。
“迟钝，…那小妞，功夫怎么样？伺候得还舒坦吧？”二愣子吐着烟圈，慢悠悠地问。
卢迟钝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回味无穷、甚至带着点下流的笑容，竖起大拇指：“够味！够劲儿！下回还点她！”
二愣子哈哈大笑，用力拍他肩膀，烟灰簌簌落下：“瞧你这点出息！天下好妞多的是！吊死在一棵树上算怎么回事？下次哥给你安排个更带劲儿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销魂蚀骨’！玩，也要玩出花样，玩出境界嘛！”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语重心长的口吻，“当然啦，生意上的‘功夫’，哥也得好好教你。咱们兄弟同心，把这‘事业’做大做强！有了金山银山，什么样的妞玩不到？那才叫真正的神仙日子！”
卢迟钝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受教”的诚恳和贪婪：“是是是！哥说得太对了！在玩这事上，我确实嫩得很，以后还得跟着哥多学学！生意上更得仰仗哥！咱们一起发财！一起快活！”
霓虹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二愣子油滑的笑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也映照着卢迟钝眼底深处那抹无法被灯光照亮的疲惫与冰冷。这场盛宴，远未结束，他仍是这浮华炼狱中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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