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绿衣们来势汹汹,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鹰钩鼻下一撇八字胡,一看便知不是善茬。
李玉堂眼见车队被拦,连忙掀开车帘,迈步走下黄包车,拱手问道:
「这位差爷,不知有何指教?」
头目傲慢地看着被拦下的黄包车队,大声喝道:
「前面修葺工程,暂时封闭!所有人,绕行!」
李玉堂眉头微皱,这条街两侧商铺林立,十分繁华,因此街上有包大头巾的持枪印籍巡警来回巡逻,可以说是全港最安全的路线之一。
大头绿衣们无故封路,这明显不合常理。
又联想到刚遭遇的刺杀,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封路之举,十有八九是清廷鹰犬在背后搞鬼。
「怎么办?」陈少白掀开车帘,面色凝重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绕路吧!」李玉堂冷哼一声,也觉察到不对。
「可是前面不远我们就到了……..」陈少白不甘道。
「这些人不对劲,别再说啦!」李玉堂快步上前,对陈少白低声道。
「阿四,拐进去。」
李玉堂上了黄包车率先带队驶入,阿四跟着拐进巷口窄街。
一辆接着一辆黄包车鱼贯驶入窄街,眼见着车队全部进入窄街,几名大头绿衣合力推来两架马车,横在街口,将路堵得严严实实,阻止后面的群众进入。
众人见退路被大头绿衣堵死,已察觉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黄包车内陈少白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手掌心沁出了汗水。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夹杂着鞭炮的噼啪声,还有舞狮的欢呼声,热闹非凡。
两边大楼高处,几个黑影快速移动,将手中的东西朝下方扔去。
只见一团团白色烟雾升起,混合着鞭炮产生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条街道笼罩在一片迷蒙的云海之中。
锣鼓声震天,鞭炮声不绝于耳,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李玉堂心中暗道不妙,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埋伏!他回头对后面拉车的阿四喊道:
「阿四,一会你只管冲,不要理会其他!」
阿四也意识到情况危急,急得满头大汗:「老爷,可是你们…..啊」
「你就听我的!不然都得交代在这儿!」李玉堂果断说道。
阿四见他一脸坚定,只能点点头。
「我负责上面,你们小心周围!」
队伍中崔道融脚下猛一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半空中借力在窗台边缘一点,再次纵身跃起,轻盈地翻上了楼顶。
手腕一翻,一只精巧的弹弓便出现在他手中。
没有丝毫停顿,崔道融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住皮兜,瞄准前方楼顶上的两个黑影,猛地拉开皮筋,两颗铁丸裹挟着风声,破空而出。
两黑影闷哼一声,手中的武器脱手而出,无力地从楼顶栽了下去。
一人跌落在一顶花轿上,将轿顶砸出一个窟窿;另一人则重重地摔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一团尘土。
黄包车队缓缓接近烟雾区,一个大头佛自烟雾中甩将出来。
烟雾中,两名舞狮人猛地将狮头抛向空中,露出身着短打的矫健身形,接着飞身跃起,与金镇缠斗在一起。
金镇接提着精铁圆盾连架对付几拳,发现对方拳路刚猛,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路数。
他心下怀疑,当即不再留手,猛地一个盾击荡开对方攻势,旋身飞起两脚踢翻两人,走上前去,一把扯下两人蒙面的巾布。
「是你们!」
金镇一把扯下两人蒙面的巾布,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弟子,福生、福贵拜见师伯!」
两人口嘴角流出血迹,捂胸挣扎爬起,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你们何苦来趟这浑水呢!」金镇叹道。
「占承天呢?」
「师傅在里面。」
「好,让他等我……...」
福生福贵二人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进立马。
金镇持盾掩护车队最后一辆黄包车穿过烟雾区,这才转身踏入了店铺。
………………….
崔道融弹无虚发,几颗石子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击杀了几名试图从烟雾中偷袭的乐手。
他看着老丈人进入店铺背影,从楼顶轻盈地跳下,稳稳地落在车队旁边。
「杀啊!——」
随着一声怒吼,十几名手持砍刀的大汉从浓烟中冲了出来,直奔崔道融等人而来。
崔道融冷笑一声:「来得好!」
只见他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之中,手中剑指如闪电般点出,每一指都点在敌人周身大穴。
那些大汉大叫着往前冲,却在迈出一步的瞬间,只觉周身穴道一阵剧痛,手中砍刀脱手而出,无力地跌落在地。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痛苦地捂住胸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好厉害的武功!」拉车的革命者忍不住赞叹道。
李玉堂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别愣着了,快走!」崔道融一脚踹飞一名大汉,回头对李玉堂和拉车的革命党喊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拉着黄包车朝着前方跑去。
…………………………
窄街。
店铺内,檀香缭绕,一张巨大的白布上绘着弥勒佛端坐中央,佛前,一个全身着白,头戴莲花冠的人正盘坐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金镇大步流星走进店铺,看着那盘坐的背影,冷哼一声:
「占承天,我来了!」
话音刚落,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无眉,凶狠的脸,正是白莲教教主,占承天。
「哎哟,这不是我师兄金镇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占承天笑眯眯地站起身,拱手作揖。
金镇冷眼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占承天,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背信誓言,残害同道,今天我就要替师傅清理门户!」
「师兄,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占承天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残害同道?」
占承天依旧满脸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哼!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师兄,我都没有错,为什么要改?」
「哼,冥顽不灵!」
金镇懒得跟他废话,左脚猛地踏地,带动全身急速旋转。他右手持盾,在旋转中积蓄力量,随后松手猛地将精铁圆盾甩出。
盾牌划破空气发出呼呼风声,直奔占承天而去。
他本人如影随形,左脚点地,腾空而起。身形一闪,如苍鹰搏兔般扑向占承天。
铁盾旋转飞出,声势惊人,眨眼便至眼前。
占承天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硬接这雷霆一击,他身形一矮,翻身滚到一旁,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铁盾咔的一声插入身后,入墙三寸,整个房屋好似摇晃了一下。
占承天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感觉头顶恶风不善。
他抬头一看,只见金镇蒲扇般的大手已经近在咫尺,掌风凌厉,占承天面色大变,仓促间只得举掌相迎。
嘭!
一声闷响,两股强大的内力相接,激起一阵气浪,尘土弥漫。
金镇闷哼一声,借力翻转,稳稳地落在地上。
占承天更不好受,被这股巨力震得气血翻涌,脚下踉跄,接连后退,背脊重重地撞到一张太师椅才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瞬,只听「咔嚓…哗啦」声,那张太师椅被撞得散架开来。
金镇进步再攻,占承天右手一挥,一道白光射向金镇。
金镇侧身避开,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插着一把飞刀,刀身青光暗沉,显然涂满了剧毒。
「师兄,一出手就要致我于死地,一点也不顾念师兄弟的情谊吗?只要你把‘白莲心经’给我,我从此见到你就退避三舍!」
占承天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眼神杀气一闪,复又笑呵呵地说道。
「要不是你心术不正,师傅早就传给你………」金镇说着,出手更加凌厉。
「师兄,说我心术不正,那只是你们的借口!都是一个师傅教的,为什么只传你,不传我?我不服呀!」
占承天一边抵挡着金镇的攻击,一边大声叫屈。
「哼!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吗?以前的咱们不论,刺杀慈禧一事你设计陷害我们,自己却坐收渔翁之利,这件事,你还能抵赖!」
占承天脸色一变,眼中凶光毕露,道:
「金镇,看着‘白莲心经’的份’,我好言好语,对你礼让三分,你别给脸不要脸!」
「哼,我金镇一生光明磊落,行的正,坐得端,何惧你这一介跳梁小丑!」金镇丝毫不惧,针锋相对。
「好,好,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占承天怒极反笑,身形暴起,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朝着金镇扑去。
「来得好!」金镇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战成一团,拳脚相交,劲风呼啸,整个店铺内,顿时一片狼藉。
……
此时,崔道融、陈少白和李玉堂等人到了结志街。
「李老板,前面就到辅仁文社了。」崔道融回头对李玉堂说道。
「刚才一路凶险,真是多亏了崔兄弟,否则后果难料!」李玉堂感慨道。
「李老板言重了,习武之人一诺千金,答应过的事必然倾力相助。」
「崔兄弟高义,李某佩服!」李玉堂抱拳说道。
「李老板,这边的安全就交给刘公子,咱们暂且别过!」崔道融拱手说道。
「崔兄弟,您这是要…..?」
「老泰山还在后方阻敌,我不太放心,要去看看,不便久留。」
「这……」
李玉堂还想再劝,主要是崔道融表现太出众了,一把弹弓覆盖全场,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帮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报社这群人虽有满腔热血,但都是些普通人,对上清廷杀手,若不是崔道融,李复明他们,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李老板,我去了,你们小心!」
崔道融说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李玉堂望着崔道融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
与此同时,占承天和金镇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占承天虽然只得到半部‘白莲心经’,但他天资出众,这些年苦心钻研,以‘白莲心经’为根基,融合各派武学精华,自创出一套阴毒狠辣的功夫,招招致命。
金镇虽得全本‘白莲心经’,但这些年为了照顾小蝶,他走南闯北,在各大戏院登台唱戏,以此赚取盘缠。久而久之,武功一道进展缓慢。
「哈哈,金镇,就算你有全本‘白莲心经’,你也不是我的对手!‘白莲心经’在你手里,真是明珠蒙尘呀!」
占承天得意地狂笑道,攻势越发猛烈。
「哼,鹿死谁手,言之尚早!」金镇怒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抵抗。
然而,他早年落了一身伤,虽被崔道融治愈,但武功到底差了占承天一丝。
打着打着就出了一点破绽,占承天抓住机会,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
「噗!」
金镇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哈哈,金镇,你也有今天!」占承天得意忘形,一步步逼近。
金镇捂着胸口,嘴角鲜血不断涌出。
「占承天,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金镇咬牙道。
「哈哈,我抓住你了,还怕问不出‘白莲心经’!」
占承天狂笑一声,一掌拍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挡在了金镇身前。
「嘭!」
一声闷响,占承天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什么人?!」
占承天稳住身形,目光阴狠地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身形消瘦,面容清秀,不是别人,正是崔道融!
「你是什么人?竟敢坏我好事!」占承天怒吼道。
崔道融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不屑:「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占承天怒火中烧,再次扑了上去。
「不自量力!」
崔道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闪,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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