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丽摆了摆手，示意悦薇退下。
“殿下…”
陈菲丽冷了声音，“粮草之事，不要声张。迦勒山，将士们就算饿着肚子，也得守下去。”
悦薇动了动嘴唇。其实，听到朝廷断了他们的粮草这一刻，她想建议丽亲王殿下不如学那些农民起义，干脆反了算了。这大陈，内里已经完全腐烂透了。
悦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退出了帐外。
***
第三日，战争从卯时一直持续到午时。正午的太阳直射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映红了敌我双方的眼睛。
“丽亲王，投降吧！”左闲王大刀利落地砍向陈菲丽的马背。
青骢马受疼，哀嚎了几声，剧烈地跳动。
马背上的陈菲丽一手拉紧缰绳，一手紧握长枪。待马儿缓下来之后，她瞥了一眼左闲王，“想要大臣投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大陈只剩下一万兵马了吧？”左闲王哈哈大笑几声，嘲笑道“不投降也没关系。你和你的将士们，活不过今晚。”
银枪趁其不备，直直地插入汗血宝马的眼睛里。陈菲丽轻轻一挑，马儿的眼睛生生被扣了出来。
左闲王身下的座骑发了疯似的跳了起来，仰头哀嚎，疯狂地抖动着四肢。
饶是左闲王骑术再好，也制服不了一头疯马。见控制不住它，左闲王飞快地从马背上跳下来，铁青着脸看着依然稳坐在青骢马上的陈菲丽。
“本殿听说，王爷爱马如命。如今却弃马而去，原来传言是假。”
左闲王把手掌覆盖在马背上，轻轻安抚了片刻，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既而目光坚定。刀尖往上一送，直插入汗水宝马的脖颈里。鲜血如柱，那马儿甚至没来得及呻吟，就倒在了地上。
他半跪在地上，用胡语对着马儿说着什么。陈菲丽听不懂，但被他的举动吓得惊讶不已。
片刻之后，左闲王站直了身体，向着身边的几个小兵，让他们把汗血宝马的尸体收拾好。
看不懂了。看不懂。陈菲丽有些迷糊，左闲王到底是爱马之人？还是不爱？
秋天的阳光照得大地暖和和的，而迦勒山中却是一片厮杀。没人有心观看，层林尽染的秋枫，更没人注意天上南飞的群燕。
一只鹰隼翱翔在他们头顶上的半空之中，似乎看见了什么，转了个身儿，又消失不见。
兴许是发现了美味的人类，飞回去呼朋唤友。
可没人在乎那只举动异常的鹰隼。无论是鞑靼兵还是大陈将士，双方都又累又困又饿，他们鏖战着。
战争从早上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持续到日头西斜。
鞑靼兵有些消极。他们想鸣旌收鼓，想割牛宰羊，大吃大喝，然后大睡一场。然而，大陈将士根本就没有停战的意思。
今天的他们似乎是铁打的銅做的人，不死不休。身体上插着剑，受着伤，也敢上前来硬拼。
左闲王没有想到，三万人打一万人，原本可以速战速决速胜的战役，却硬生生让对方坚持到了日暮。
他可以看出大陈将士已经精疲力竭，一万人马只余五千，可他们还是勇猛地往前杀。这女人是疯了吗？大陈将士是疯了吗？
“丽亲王，本王敬你是个英雄！”左闲王高声道“休整吧！我们明天继续！”
“大陈将士，只争今朝。”
陈菲丽又何尝不想让将士们休整？只是，今天早上，她让火头营的士兵把所剩不多的军粮全部都做了。
大伙儿吃了顿饱饭之后，陈菲丽告诉他们，“今日之战，是与时间的赛跑。无论用什么方法，谁能坚持到日落，谁就能活下来。”
***
许久没有喝水，陈菲丽的嘴唇已经开裂。原本就不白皙的脸庞，被北地的秋风刮得又燥又黑。
她一枪刺入鞑靼小兵的心脏之处，拔枪之后带出了一丝鲜血。骑在青骢马上原地转了一圈儿，她已经被层层鞑靼兵包围起来。
悦薇被三个小兵缠上，无法突围。急得她高声喊道“快救殿下！快救殿下！”
可惜，几个副将被鞑靼兵缠住，自顾不暇。
那些士兵只围着陈菲丽，面色有些恐惧。女罗刹，绝非浪得虚名。只算此时的她陷入了包围圈，战斗力还是非常惊人。
左闲王站在包围圈里边，抬头仰望着马上的少女。陈菲丽这样的将领，因着粮尽弹绝而湮灭在战地，太可惜了。可惜了。
“抓住她！留活口！”
得了主帅的命令，鞑靼兵不再迟疑，纷纷逼近陈菲丽。
陈菲丽只觉着眼前有千百个鞑靼兵的虚影向她靠近。那些虚影举着刀枪，嘴里呐喊着，喊得她头痛欲裂。
“啊！”她大喝一声，使出了十成的功力，长枪以她为中心，飞速地旋转。周边的虚影似乎有一瞬间的退缩，紧接着又尝试着靠近她。
左闲王站在圈外，看着包围圈中央的少女连挑十个鞑靼小兵。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此人虽然是女流之辈，却将是鞑靼的劲敌。
此人，留不得。就算是破坏和那人的协约，他也要除掉陈菲丽。
“杀了她！”左闲王下了死命。
鞑靼士兵得令，长矛齐齐刺向陈菲丽。
陈菲丽觉得自己要死了。眼前的虚影不减反而更加多了，尖刃刺入血肉的疼痛感让她渐渐变得麻木。
千钧一发之际，一队蒙面骑兵背着夕阳从裂谷之中飞奔过来。他们速度极快，带着肃杀之气。这种气息，属于身经百战的勇士独有。
他们是谁？是敌还是友？
鞑靼和大陈都在猜测。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区区百来人，可是他们是全新的力量。这次战役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双方都在期待着新力量加入。
是援军麽？陈菲丽想，但她马上又否决了。援军人数不会这么少。而且他们没有大陈的帅旗。
但不容她多想，她周遭稍微停顿了一下的鞑靼士兵又开始攻击她。她得使出全身的劲儿来应付。
蒙面骑兵冲入了战斗中，手起刀落，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
只是，他们到底是何人？为何鞑靼兵也杀，大陈兵也砍。只因他们挡住了前进的步伐。
等等，他们是向着自己而来的！陈菲丽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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