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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委托 纸人(七)

小说:恶灵委托  作者:小狗鱼  回目录  举报

宫城上方的天空整日铺满绵密而厚重的阴云,即使是正午时分也见不到一丁点日光,偶尔还会有细如牛毛的雨丝落下来。

今天的雨好像下的大了些。

它害怕的缩在墙角,面前是四五个比她高大一些的太监,带着恶意将她紧紧围起来。雨水落到它们身上滑落开,还被故意甩在没有打蜡的它的身上。身上的纸已经湿了一半了,它虽然神智微弱,但也本能的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悬念,再过不久它就会就会烂成一坨湿漉漉的废纸。

面前的几个围得严丝合缝的太监却突然散开了,一双白皙的手拽住它的胳膊把它提起来,“姐姐,你怎么还不回去?今天该你去给阿哥提膳了。”说着将它拖到了檐下。

那人小声带着好奇的问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是在欺负你?纸人也会霸凌弱小么?”

或许是见它毫无反应,旁边的人皱皱眉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你盯我的时候不是挺凶的么?它们又不是正院里带刀的那些纸人,我看那几个比你的力气还要小一些……”

它试着把头僵硬的侧过去一点,脖子都快掰断了,期许她能发现它嘴角努力勾起来的微笑,却不知道它现在不自然歪着脑袋的样子有多诡异。

“姐姐,我救了你你就别吓我了吧?”

(——纸人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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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看上去年久失修,木楼梯脏兮兮的立在房间一侧的角落,楼梯的木板上布满虫洞和霉斑,有些看上去已经糟了。魏嬿婉试着轻手轻脚的慢慢往上爬,脚下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但看样子还能承受住她的重量。

现在是凌晨两点,南三所陷入短暂的平静。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阁楼的入口。院子里的阁楼虽然有两层,但她却发现所有纸人的活动空间都仅限于一楼,只有那么一次,她半夜曾经听到楼上传来某种声响。

册子上第一条宫规迟迟不出现。也许和后两条不一样,这一条需要她自己去触发。

她手脚并用爬到天花的位置,楼梯的尽端就是被盖住的通往二楼的洞口。入目所及的梁架上满是灰尘,但洞口的盖子相较来说却很干净,像是最近不久前才被使用过。魏嬿婉将手里的油灯放在台阶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试着推了推头顶的盖子。

木板与木板之间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陡然响起,头顶有极其缥缈的光线照下来,被她的动作带起来的灰尘在这道光线下肆无忌惮的飞舞。魏嬿婉屏住呼吸,待到灰尘平静下来一点慢慢就着楼梯爬上了阁楼。微弱的火光在阁楼上亮起,她用手掩着,让烛火只能照亮一小块的地方。

楼上和楼下的布局几乎完全相同,也是一排连着的房间用长廊串联,走廊外侧窗户紧闭。有些房间的门虚掩着,有的门则歪歪斜斜掉在一旁,她一间一间饶有兴趣的查看,发现房间里大多都堆放着些桌椅杂物之类的。毫无疑问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只有走廊尽头有几个房间上了锁。

她好奇的站在其中一间上锁的房门口。门上糊的纸已经糟透了,用手指轻轻一戳就破开个大洞。将蜡烛伸进去探看,也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轮廓,似乎比其他屋子整齐一些,但看不清是放的什么东西。门上挂着一把古朴的铜锁,黄铜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锁眼是一字型的。这种古制的手工锁她曾经见过,锁内部机关是一束可开合的铜片,开启时用一个L形的中间有一道缝隙的钥匙捋进去,将机关合起顶出来。

是很巧妙的机关,也很好撬开。魏嬿婉拔下头上戴的一个银钗子,将锯齿状的钗尾掰弯一点,顺着一字型锁眼捅进去,再弯折一下往里推。虽然银钗可用部分有些短,但幸好这是个小锁,锁芯发出“咯啪”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气掺杂着刺鼻的霉味儿扑面传来。这感觉就像是在刚在热气腾腾的浴室洗完澡,立马赤裸着走进一间空调房,皮肤上粘着的水珠们瞬间被蒸发,冻的人直发抖。

她捂着鼻子走进去。房间中央放着几个巨大的桌子,上面躺着几个开膛破肚的纸人,这些似乎是只做了一半的半成品,脸上的五官都还没画出来,周围散落着些竹筋和白纸之类的材料。这些半成品纸人都比正常人的尺寸大了一圈,粗手粗脚的,看着倒像是和那些带着刀的纸人一般大小。这些相对于外面院子里活动的纸人是“死”的吧,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样的猜测。

房间右侧还有一扇小门,房门关着但没上锁,她猜测外面几间上了锁的房间应该是相互贯通的,只是从外边看不出来,而她现在所处的房间就是左数第一间。魏嬿婉绕过桌子走到小门前,伸手去推门,削薄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暖色的烛光随着门打开照亮了第二间屋子的全貌。

中间空荡荡的,墙角处堆放着一层脏兮兮的盖布,将下面东西盖的严丝合缝。闻起来这里就是那股强烈的霉味的来源。魏嬿婉顺手将蜡烛放在一边,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慢慢掀开那块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盖布,几个陈旧泛黄的纸人映入眼帘,它们在角落的地上杂乱的堆放着,样子和外面的纸人有些不同,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破破烂烂的,但能看出来完好的时候它们身上画的衣服是多么华丽。

有个放在顶上的纸人滑落下来,又荡起来一阵灰,好巧不巧的,它还算清晰的眉眼正好对上了魏嬿婉的眼睛。这纸人一身破败,但眼睛却还活灵活现,看久了竟有一种欲说还休的韵味。更古怪的是,她看这纸人的样子莫名其妙有一阵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它这副模样似的。

阁楼上明明四处窗户都紧闭着,她手里的烛火却无风自动的摇晃了两下,照在墙上的影子随着晃动的烛光开始变得杂乱起来,魏嬿婉使劲摇摇头想赶走自己脑子里怪异的感觉,眨眼间,眼前的场景竟全变了。

她正站在一个戏台上,周围全是描眉画眼的纸人,扮成唱戏的样子,后边还有几个拿京胡唢呐之类的正在像模像样的奏乐。低头一看,她自己也是个纸人。

台上人头攒动,台下却冷冷清清的…好像只有一位观众在捧场。

她扮的是个旦角,此时唱的是《牡丹亭》里的《冥判》一出。这一出戏讲的是在杜丽娘死后魂魄被拘到了枉死城,押着见判官。

那判官见她乌发粉腮生的美丽,问她是否是因喜好声色犬马饮酒作乱,这才导致了枉死。她不由自主的开口解释到,她不曾饮酒,天生生成这般颜色,之所以枉死是因为在梦里碰见一番奇遇:

“则为在南安府后花园梅树之下,梦见一秀才,折柳一枝,要奴题咏。留连宛转,甚是多情。梦醒来沉吟,题诗一首:他年若傍蟾宫客,不是梅边是柳边。为此感伤,坏了一命。”她感伤与这梦中之人有缘无分,悲哀遗憾之下芳魂归天。说着竟抑制不住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纸人花旦头上的顶花颤了三颤。

好熟悉啊。

好像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很久很久。

好像这个戏台她也曾登了无数遍。

“谎也,岂有一梦而亡之理?”

判官脸一沉,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她扯谎。还断定那梅树上有个花神假扮秀才哄骗了她,便请了人家花神出来讯问:“敢便是你花神假充秀才,误人家女子??”

花神大惊失色。

“这花色花样,都是天公定下来的。小神不过遵奉钦差,岂有故意勾人之理??且看多少女色,那有玩花而亡?”

判官不信。

“花神知罪,今后再不开花了”。

花神实在是冤枉。

后面就是取来阴司的簿本,经判官一查才还了花神清白,原来是真有个新科状元柳梦梅,与她“前系幽欢,后成明配,相会在红梅观中。不可泄漏。”

判官知晓此人与她确实有姻缘之分,念到:“我今放你出了枉死城,随风游戏,跟寻此人。”

明明是佳偶天成良缘夙缔,偏却阴阳冥界两相隔。周围拘她的小鬼也忍不住叹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她跪下磕头拜那老旦,“叩谢恩官”。侧眼瞄到台下那个人好像在哭。

突然间,巨大的悲哀从心底涌起,难受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魏嬿婉使劲晃晃脑袋,眼前景象终于变得正常了。再看屋角,哪有什么戏台和唱戏的纸人。她看着昏暗的屋子一阵恍惚,这太奇怪了,刚才那一阵感觉好像并不是她无端的联想,而像是刚才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她确确实实去到了那个戏台上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仿佛她真是那唱戏的纸人花旦,此刻在黑黑的屋子里的她才是在做梦。

难道她也变成那白日梦蝶的庄生了?她是庄生?还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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