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走出荣禧堂后,并没有直接离开。
他又去荣庆堂向贾母问过安,再掉转脚步去北院探望妹妹王夫人和外甥贾宝玉。
“熙凤会嫁入贾府,成为赦老爷的妾室。”吃过餐饭后,王子腾与王夫人隔帘对话。
“妾?”王夫人震惊的站起身,“我王家女儿,岂能为妾?”
王子腾逗弄着外甥,淡淡的道: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无需多言。”
“熙凤那边,自有人劝说,你不要乱插手。”
“现在由赦老爷执掌两府,私底下的小动作,全都停下来,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孝敬老太太。”
王夫人眉头紧蹙,面露不甘。
权力是让人上瘾的毒药,享受过权力的滋味,轻易难以割舍。
短期蛰伏,不难办到。
但听王子腾的意思,好像自此以后,就要一直低头做小。
王夫人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
怎能甘心?
“每年十来万两银子的进项,说不要,就不要?”王夫人问道。
“王家现在不缺银子,最重要的是后方安稳!”王子腾厉声道,“不要尝试挑战赦老爷的权威,他真的敢杀人。在西疆北疆,他率领的军队,砍过的首级,数以千计!”
王夫人哂笑道:“他有再大的威风,还能杀我不成?”
“不用亲自出手,多得是人替他办事。我不想在京营镇守时,突然接到你意外去世的消息。”王子腾冷冷道。
有些话,王子腾不能说出口。
即使是妹妹,他都信不过。
四大家族替老千岁卖命时,谋的是从龙之功,阴谋算计、刀光剑影只是寻常事。
争夺的是皇位。
而皇座之下,满是枯骨。
东宫的追随者那么多,凭什么贾敬和贾赦能担任文武侍读?
他王子腾初掌家族权柄时,每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面对的危机,跟当初东宫面对的局面,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后来贾敬出家当了道士。
贾赦枯守将军府,闭门不出。
一年,一年,又一年,
王子腾硬生生按捺野心,整整蛰伏三年,才敢试探着出击。
“还有一事,你一定要注意。”王子腾补充道,“赦老爷蒙官家赐婚纳妾,新人虽然只有姨娘的名分,你也得尊着敬着,要与她处好关系。”
王夫人问道:“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的闺女,还是养女,有必要吗?
秦家早已败落,跟我们两家交往,绝对是高攀。
莫非,那养女的身世,非同寻常?”
“不要多问,照做就是。”王子腾将外甥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逗弄,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会有委屈。想翻盘,就把希望寄托在元春和宝玉身上。”
闻言,王夫人幽幽叹息。
丈夫贾政,完全指望不上。
只能靠儿女帮着挣脸面。
女儿入了宫,前途未卜。
大儿子刚刚病逝。
小儿子还是个奶娃娃。
能寄托什么希望?
王夫人拿起手帕抹眼泪:“一入宫门深似海,元春也不知要受多少苦,才能熬出头。”
“大半年时间,都没传出个音讯。”
“府里也帮不上忙,托人送了几次银子,上下打点打点,只求她能过得松快些。”
哭泣声,引得王子腾也烦躁起来。
想劝,又想骂。
妇人眼皮子浅,遇事慌乱,硬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倒是不介意送外甥女入宫,搏一个宫妃之位。
只是为什么要送去大明宫?
就因为贾母跟甄家老太妃有交情?
还不如走选秀的路子,在章台宫一步步往上爬呢!
官家最防备的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跟前调教出来的人,岂能讨得官家的欢心?
“等政老爷从金陵回来以后,遇事多与他商量。”王子腾只能委婉提醒。
他要镇守京营,休沐的机会本就不多,还要顾及王家的一摊子事儿,实在没办法照顾到方方面面。
“跟他商量有什么用?大事拿不定主意,小事儿不放在心上。在老太太和赦老爷面前,腰板都挺不直。”王夫人心里憋屈,忍不住埋怨。
王子腾无奈道:“这是优点!真让政老爷拿主意,才会坏事儿。
他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瞎操心。
天塌下来,都有哥哥扛着。
他只管享受,你嫁给他,就是享福的。”
膝盖上的贾宝玉不老实的蹬腿儿,跃跃欲试。
王子腾伸手架住外甥的双臂,引着奶娃娃蹦蹦跳跳。
咿呀,咿呀。
唇红齿白的小奶娃,欢喜的露出笑脸。
“你呀,生来也是个享福的!”王子腾亲昵的在奶娃娃脸上蹭了蹭。
玩闹过后,又亲自把小娃娃哄睡着。
王子腾看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告辞。
“二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王夫人送出门后,心中依旧不甘。
“他日我要是能成功入阁,或者元春能晋升宫妃,你们二房倒是可以试试跟大房碰一碰。”王子腾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只当是安抚。
他想入阁,缺不了贾府的支持。
贾元春想竞选宫妃,首先需要得到官家的认可。
有大明宫的背景,还想被官家接纳,难难难!
唯一可想的破局办法,是内外联动。
当舅舅的王子腾得支棱起来。
当大伯的贾赦,也少不了助力。
横竖都要贾赦帮忙,即使谋划成功,又有什么底气在贾赦面前炫耀?
“安享富贵,不要折腾。”临分别前,王子腾加重语气劝说。
王夫人低眉顺目的应下。
心中却有几分不服气。
论折腾劲儿,谁比得过你?
要不是你非要图谋入阁,赦老爷岂会出来抢权?
“好自为之。”王子腾轻轻叹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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