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裘青榕的心向着谁，那自然是谁处于弱势的一方，就向着谁了。向着公司的时候，是因为公司赔出太多钱，影响利润，也影响她的奖金；向着李子路的时候，是因为李子路损失惨重，他以后如果没钱没地位了，肯定是她跟着吃亏。
李子路接起电话前，裘青榕的心怦怦直跳。左心室跳的是这有背叛公司的嫌疑，右心室跳的是她又找到了奇怪的机会和他联络。
在电话里，李子路听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更是扯出了一个傅总和万总通话的现行。
耐耐心心地听了一大半，李子路忍不住笑了：“你还是我派出去的间谍呢？”
堵到了裘青榕的话头，她嘟囔了两句李子路没听清的话，接着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看这边好像赔不出来这么多，你那什么情况？如果要不到这个数额，你会怎么样？”
“要不到这个数额我会怎么样？”李子路一开始没太听懂她的意思，重复了一下，又琢磨了一下，继而又笑了，“那就公司倒闭，我上街上讨饭。”
裘青榕听得出来他在开玩笑，想了想，觉得他的语气里的意思是要不到也没什么大问题，就说：“那你能少要一点吗？”
“那不能够，钱还有少要的？你怎么不少拿我点儿？”李子路哼道。
裘青榕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下，这个空档李子路继续接上，“诶，间谍，你再给我打听打听，他们最高能赔多少，回来告诉我。”
然而裘青榕一听就不乐意了，“那不成给你露底了吗？哪有玩牌出老千的？”
“你爱去不去吧，反正去了少不了你的好，不去我也不少要。”
“那我打听给你，你能少要一点？”
“再看的吧。你先能给我打听来再说。没啥事挂了啊。”
裘青榕皱眉想了想，对面的李子路也没挂，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想了半天，裘青榕还是拒绝了帮他打探，李子路也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原先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是在心房里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仿佛很着急的样子。等裘青榕反应过来，她又把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李子路秒接起，疑惑地问：“怎么了？”——这多像他在深圳出差的时候，接起电话时的语气啊，裘青榕自知在熟悉的音调里走了神，于是言不由衷道：你家那个……休养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她……怎么样呢？”
“还行，恢复挺好。”李子路听她问得期期艾艾，心里也不大是滋味。那个孩子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他甚至还没有好好感受为人父的喜悦，就对着另一个不存在的孩子说不要他。而他刚好又信这些，多多少少让他觉得和孩子们没有缘分。
“她爸妈怪你吗？”
遭她这么一问，李子路不禁想起自己遥远的岳父母。起初刚听说程琬流产，岳父母十分伤心。虽然个中细则李子路这一边没脸明说，但就不知道程琬那一边如何与父母谈心了。
在李子路的预料里，程琬也不会和盘托出，应该是挑挑拣拣地说，省得激怒了岳父母，让家庭日子骤生波澜。但是程琬真的隐瞒下来，李子路又十分伤怀。
和裘青榕这一段，他先辜负了她很多，然后她背叛他，之后他去耍弄她，紧接着她来捣乱害了他。如此种种，就像两人在一个脱不开身的漩涡里，被命运折磨得左右摇摆。
而和程琬这一段，一开始，他就和前女友偶尔联系，没有断干净，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继而再证实。他拼命撇清和前女友的关系，她不肯相信，执意要分手。他负气和前女友复合，却得知她怀孕；飞奔而来，央求她回心转意，最终竟失去了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他们只相处一年，经历这么多难以复刻的跌宕起伏，两人的心早就靠在一起，很难分开了。而且无论怎样，都算他欠了她的。
只听见李子路淡淡地回答，好似早已撇开了其中的千钧之重，“没怪我。”
“那就好，那就好……”裘青榕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宛如垂到泥土里的玫瑰花，明艳的红色枯萎了，“那我就少愧疚一点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了。”李子路迅速接话。
两人说完这一茬，也就把电话挂了。
而在李子路的对面，他们这的一票人都没有下班，奋战在开疆拓土第一线。为了把这场官司啃下来，由金蕊带队的几个资深律师，预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制定了三个应急方案。他们的备战节奏快到秦峰连电子笔记都跟不上，还是靠他们自带的助理在会后把整理好的记录发在群里，秦峰一遍一遍地细读，才补全刚才遗漏的地方。
至于李子路，全程都在老板椅上抱着swich打单机游戏。直到他听见金蕊说可以开始汇报了，才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听金蕊用PPT辅助，讲了他们的大致流程和重点。
其实既然花钱请了他们过来，李子路自己并不想出什么力。但今天有秦峰这个特殊的人在场，李子路又有了一点莫名的表现欲，所以就让秦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也不是纯粹地想为难秦峰，或者纯粹地看不惯他这个人。李子路知道秦峰留学这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楚梓霖一力覆盖的，他并不介意楚梓霖砸钱养一个废物出来，也不介意秦峰学废了归来当个纯背景板，可是很介意秦峰不把楚梓霖的偏爱与栽培不当一回事，因为往事扭扭捏捏，故意找茬。
但这在秦峰看来，无疑是纯纯在为难他。当金蕊和其他律师的视线非常友好也非常期待地向秦峰投来时，秦峰的后脊梁瞬间钻上了一股寒意。
金蕊很好奇这位年轻人的来头。她听说他以前在他们的律师实习过，因此也调出他的档案来细看。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连律师资格证都没有考取，而这次再见面，他竟然已经是全球排名前十学校毕业的海归硕士，还成为了一个大老板的私人律师，很难不让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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