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那位置有多微妙,是个成年人都清楚。
更别说邓娇那八卦到近乎八婆的眼神。
她当下便麻溜下车，来到车后座还不忘凑上前去，巴巴跟林念语解释,说,“祝老师，你别误会啊，这位子我不常坐的哈，当然平时也没什么女的能坐，我干哥他这人很守男德的,至于我嘛,我不算异性——”
话没说完，头顶就结结实实挨了一爆栗。
邓娇捂着头惨叫一声。
沈让北没什么好气儿地睨着她嗤笑，说，“就你长嘴是吧。”
低磁朗润的嗓音在耳畔荡开,真实又拿人，连车内都是和他身上一样淡淡的乌木沉香，感觉就像闯入他的领地。
坐在副驾的林念语悄无声息地心悸了瞬,低眸抿唇系上安全带。
邓娇哼唧一声不吭声，老实闭嘴充当她的吉祥物。
虽然这所高中是私立,但的确算不上贵族,所以他这车在校门口看起来还挺骚的，就跟他这人一样，逗留没一会儿，就能惹到异性不断朝他好奇张望。
甚至投来目光的，还有几个林念语眼熟的同事。
沈让北却始终视若无睹,目视前方发动引擎，声线挺淡的,说，“下班还挺早。”
车上了主路，视野开阔起来。
林念语闻言朝他看了眼。
实话说，沈让北侧颜很能打。
凌厉又料峭的鼻峰将骨相绝伦的脸利落地一份为二，下颌线也是紧致流畅的，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冷峻得像冰山，可那双眼睛深沉溺着着你的时候，又会让你觉得，他根本就是太阳。
炽热，耀眼，将你轻而易举便融化。
这样的男人，根本没女人能抗拒得了。
也说不上这会儿什么心情，林念语稍稍提上一口气，收回目光道，“嗯，高二暂时还没开晚自习。”
一说这个，邓娇可激动了，又像个牛皮糖似地趴到林念语靠背上，说，“那祝老师，高二还有可能开晚自习吗？”
她说着。
沈让北就顺势朝林念语看。
还是那样平静如水的一张脸，素净恬淡的像朵白山茶。
林念语说，“不清楚，还要等上边通知。”
邓娇拉长音啊了声，“要是真上晚自习我可怎么办啊，俱乐部离学校好远的，我哥根本没时间接我。”
她的担心不多余。
就算高二不开设晚自习，高三也会开，育华高中一向如此，对学业抓得很严格。
林念语也是顺势想到，几乎没过脑地开了口，说，“你让尘哥不是能接你么。”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沈让北闻言挑了下眼梢，目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脸上。
饶有兴味的眼神，几分揶揄，还没等邓娇开口，他就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说，“祝老师还挺会安排的。”
“……”
林念语一抬眼就撞进他漆邃的双眸。
又怎么会不懂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和谑弄。
正要开口解释什么。
邓娇却哼哼唧唧地横插一脚道，“他才懒得理我呢。”
那感觉就像有林念语撑腰，她才敢吐槽，“他哪次来学校不是我哥打电话三番五次求他的，哦，也就这次接我痛快点，我哥一开口他就来了，简直是破天荒。”
小姑娘说话直，从不藏着掖着。
也更引人遐想。
林念语指尖不受控制地蜷了下。
抬眼就见沈让北眼睫扫下来，目光透着威慑般撇了眼邓娇。
扯扯唇，他声音挺冷的，“你再说？”
邓娇委屈巴巴地噘嘴，一个劲儿地朝林念语这边靠。
林念语微妙地尴尬了瞬。
想想就说，“不然就打车吧，看看班上有没有同学乐意和你拼车。”
邓娇说，“也行。”
跟着又问，“那你看晚自习的时候多么？”
林念语摇头说，“还不清楚，但一周怎么也要轮个两次。”
邓娇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一想到高三只有一天休息，还上晚自习，就很惆怅。
却不想半晌过后，沈让北突然开口了。
瘦直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他语气慵懒随意，“我可以跟你哥换班接你。”
恰逢红灯，车停在车流中。
邓娇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说，“让尘哥，你在大发慈悲吗？”
林念语轻抿起唇，也禁不住朝沈让北看。
却发现沈让北眼神正撂在自己身上。
就这么长驱直入又短暂地觑她一眼，男人收回目光，往后慵懒一靠，若有似无地笑了下，又拽又痞道，“嗯，就当我大发慈悲吧。”
“……”
林念语扭过头看向车水马龙的街景，忽然就觉得，这车堵得还挺是时候。
只是学校和新悦祥府距离实在短。
过了这个红灯，再一拐，就到了小区门口。
林念语也是在下车之前，才知道邓娇不是要去沈让北家，而是他们那群人当天有场饭局。
邓娇这姑娘也是有话真说，直接怂恿林念语，“老师，你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呗。”
得承认，林念语确实在那瞬间心动过。
只是沈让北似乎没那方面的意思，听到这话，他眉心不耐地轻蹙，瞥了眼邓娇说，“差不多得了。”
已经记不清这一路上被呵斥几次。
邓娇是真无语了，直接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嘟哝了句“大木头”。
沈让北却不为所动，单看了眼林念语。
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林念语也没说什么。
眼波平静地收回目光，丢下一句清清白白的“谢谢你送我”，便推开车门下车。
等她真下了车。
车上人的视线又变得纯粹而浓烈。
像是盯着觊觎在心的所有物，沈让北视线追着林念语的身影，直到她闪身进了小区，才收回目光，重新发动引擎。
邓娇看在眼里，忍不住说，“让你装，这下后悔了吧，你说刚刚多好的机会啊。”
机会是挺好的。
但在场的人不对。
想到李铁跟周瑾，沈让北挺无奈地拧了下眉，哼笑了声，说，“你懂个屁。”
碰到这俩人，林念语过去就只有挨骂的份儿。
他是疯了，才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
-
回去的时间还早，林念语当晚和江琳见了一面。
两人约在附近的小吃街吃饭。
林念语便顺势跟她提起这阵子和沈让北来往的事。
江琳听说她生病，啊了声，语气那叫一个不乐意，“你生病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啊，还一个人挺着，多傻啊。”
林念语就笑，“当时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挺过去。”
江琳浅白她一眼，说，“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吊沈让北，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哈。”
林念语笑笑没接话。
其实那天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没想到沈让北会知道自己生病，也没想过那天他还能给自己做饭，更没想到，这天两人还能碰上一面。
江琳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接那个邓娇，顺道再见你一面。”
“不过我也是不理解，明明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带你一起啊，不过是邓哲的生日而已。”
这事儿还是江琳从微博上看到的。
说起来，江琳和邓哲这俩人还挺有意思的，虽然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但俩人微博还互关着。
江琳也是听说邓娇就是邓哲妹妹后，才重新登上那个号，然后就刷到今晚邓哲刚发的一条，一群人给他过生日的微博。
他发的照片挺多，其中一张有只手明显是沈让北的。
她还给林念语看呢。
可林念语拿过手机看了几眼后，却只注意到沈让北旁边那个戴着戒指的女人的手。
咀嚼肉串的动作顿了顿。
林念语眼神空泛几秒，说，“可能不方便吧。”
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
也可能当晚的饭局，有别的异性，他不想徒增麻烦……
林念语已经很久没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内耗过。
也说不清为什么，当天和江琳分手回家后，她就是忍不住想了好多。
想张乐瑶白天跟她说的，又在办公室里跟其他人说的那些。
想她跟沈让北是不是加了微信。
想他们私下是不是聊了很多。
甚至在想，今晚的那个局，是不是她也参加了，那个坐在沈让北身边的异性，是不是她。
好像忽然间。
她又变成曾经那个，会为沈让北穷思竭虑的林念语。
这种感觉挺可笑的。
但她又好像没办法挣脱。
强行让思绪放空一阵，林念语决定去洗澡，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只是没想到，当晚能那么倒霉，她刚洗没多久，整个小区就忽然停电了。
与此同时。
刚从火锅店转战到酒吧的一伙人，刚来到酒吧。
局是沈让北组的，待遇好，是楼上的vip卡座，各种酒和零食水果点了一桌，往下一看就是live演出的舞台，视角绝佳。
邓哲新鲜够了，乐呵呵地回来，打眼一看就撇到沈让北在那低眸神色厌厌地回着信息，估计又是哪个烦人的合作商。
不过他这一整晚上都这样。
有心事，喝酒都跟养鱼似的。
邓哲隐约听邓娇说过，说沈让北接她的时候见到林念语，其实他挺想问俩人咋回事的，但周瑾和李铁在，他也就没说。
本想这会儿问问的，但看沈让北那摆在脸上的破烂脾气，他还就真不敢说了。
于是坐下来，也没掺和，干脆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然后沈让北就听邓哲草了声。
男人懒懒掀眸，挺嫌弃地看他，气乐了，“你特么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邓哲说，“我能不一惊一乍么，你前女友给你微博点赞你不一惊一乍？”
沈让北眼眸深了深，脑海里一下就蹦出林念语那张脸。
挺难共情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林念语微博。
林念语用不用微博都两说。
可话还没说出口。
邓哲就费解道，“你说这江琳，是手滑给我点赞，还是她故意的？”
听到江琳，沈让北眼皮子跳了下。
邓哲紧跟着又草了声，“靠，这不林念语么。”
林念语这三个字，就像烙在心上的一处伤口。
只要一提，眉心都跟着紧促。
邓哲这人比邓娇还上道。
直接把手机递给沈让北，说，“你看，是不是她，还跟江琳互动呢。”
喉结滚了滚，沈让北拧眉接过，然后就看到那个叫skylark-的账号，最新发布的那条。
skylark-：【……又碰到一次洗澡停电，这是什么魔咒吗？[笑哭/]】
点开评论，下面是账号linda许的回复：【啊，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去接你吧】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江琳的回复，对话就在这戛然而止。
恰巧就是这瞬，微信弹出一声提示音。
下意识撇了眼，发现是社区群的集体通知，群主是那栋楼的管家，所有业主，说小区电路临时出了故障，电业局那边正过来人准备检修，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不出意外，所有业主都在骂骂咧咧。
沈让北浓眉一凛，忽然就确定了什么。
几乎没犹豫的，手机扔回给邓哲。
把眼前剩下那半杯鸡尾酒仰头喝光，沈让北撂下玻璃杯起身，颀长高大的身姿果决又桀骜。
那凌厉的架势看得邓哲一愣，他说，“你干嘛去。”
“回家。”
清磁冷冽的一把好嗓。
俊绝立体的脸在暗昧的霓虹光线下冥冥不清，扔下这句，沈让北拎着车钥匙，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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