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上楼的一路，他都没跟林念语说过话，包括人多那会儿，林念语往里拽了他一下，他也只是耷拉着眼尾,不动声色地撂她一眼，再懒懒目视前方。
林念语知道他在跟自己怄什么。
虽然他没表达过。
可她就是知道。
她也不是想拿捏他什么,她没那么有自信，她只是在赌，赌自己在沈让北心中有没有那么重要。
结果是，她似乎赌赢了。
到了十二楼，两人下电梯来到家门口。
门口放着一个三层的矮鞋架。
鞋架上放了三双鞋。
两款男士拖鞋，一双男士运动鞋。
沈让北若有似无地撇了眼，想到昨天电话里那女人问林念语的男士鞋。
林念语知道他在看。
她没吭声，直接用没打针的那只手开了门。
屋里淡淡的馨香迎面飘来。
熟悉的气味，和她身上的类似。
沈让北回神跟林念语进去，却又在进门后，下意识迟疑了一瞬。
林念语扭头看他说，“门口拖鞋是新的，大小跟你的一样。”
她说这话时表情尤为平静，目光也直戳戳的，像是完全不介意他多想，也完全不介意被看穿。
可沈让北又何其聪明。
他太了解她了。
她看起来永远是不动声色的，却总是会在不经意之处，勾着你，让你不得不被她牵着走。
八年前是，八年后也是。
像个死循环。
沈让北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还真犹豫了瞬，可到头来也只是轻抬了下下巴，说，“先送你进去。”
那语气听不出高不高兴。
更听不出有没有留下的意思。
就这么进去，把滴瓶挂在窗帘上，再把林念语安顿好。
挺大挺长的布艺沙发，她单薄的身子往那儿一躺，吊带裙外头穿着的罩衫，也跟着从白皙香软的肩膀滑落。
余光不经意撇到。
沈让北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喉结轻滚，转身要走的瞬间，林念语却突然抓住他的手。
细软的指尖像嫩芽，攀缠住他宽大温热的手掌，蕴着玉一般的凉。
心口像被针刺了下，沈让北脚步顿住，低眸看她。
此刻林念语就躺在他眼下，皮肤是种什么血气的白，鹿眼莹润清邃，看着他的目光真真实实，却也不清不白。
她说，“你要走了么。”
微微泛潮的嗓音，像扰乱心尖的羽毛。
眼神也仿佛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愿放手。
沈让北绷紧两腮，就这么看了她几秒，几分不耐地移开视线。
心头的火苗摇曳了瞬。
林念语微哽着喉咙，有那么一秒，指尖已经松了。
可就在还没放手的刹那。
沈让北声嗓沉而淡地开腔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要吃清蒸鱼。”
那语气很难说没有一点烦躁。
却也还算温情。
温情到林念语心口一悸。
近乎死寂的心脏，再次鲜活地跳动起来。
就这么默然两秒。
沈让北见她不说话，又撇向她，眸光平直道，“难不成你家里有。”
“……”
家里自然是没有。
她不会做，也没人会给她做。
就连昨天说的那句话，也只是脑子一热的随口试探，林念语从没想过会变成真的。
是沈让北，选择为她再次低头。
也说不清这一刻什么滋味更让她难受，林念语抿着唇，终于松开了手。
沈让北走到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回头问她，“门锁密码多少。”
林念语掀眼看他，好几秒都没说话。
沈让北一下就笑了。
这笑里不乏几分不耐烦的成分，他其实一直是气的，气自己就这么被一个女人三番五次地随意拿捏，又毫无办法。
最多就只是语气恶劣地怼她，说，“林念语，你哑巴了。”
“……”
林念语摇头，又把目光收回去，像个无助的小朋友一般，把脸对住沙发。
软乎乎的后脑勺对着沈让北。
沈让北哽了瞬，心里的顽石忽然就软了几分。
下一秒，他听她细软的嗓音轻声说，“1006。”
就是那瞬间。
沈让北像是倏忽间恍然了什么，眉心一突。
1006，十月六号。
那是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日子。
细数到分手的日子，他们正式交往也才不过四个多月，对现在的人来说，四个多月，都算不上一场深入的交往，可对沈让北来说，那四个月却足以改变他后来的人生。
突然就觉得挺可笑的。
既无力，又可笑。
可笑于他这样一个人，会仅仅为一个初恋对象，把自己弄到这地步，又无力于但凡她给的一点糖，哪怕是混着玻璃渣，他都能照单全收。
当然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念语刚刚支吾着不愿意出声。
明明是当初分手那么决绝的人，却把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作为门锁密码。
但谁又能咬定呢。
咬定她不是用惯了，忘记改，又或许是故意的，故意套路他。
她能有几分真心呢？
沈让北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他也懒得去想了，只是自嘲般嗤地一笑，丢了句“林念语，你挺牛的”，跟着就把门关得啪一声。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
林念语才扭头朝门口看去。
空气里隐约浮动着沈让北身上好闻的气息，是不知何时已经换回来的乌木沉香。
她吸了吸鼻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沈让北，眼眶蓦地红了。
那天沈让北没食言。
周围卖活鱼的地方很少，他只能开车去大超市买完新鲜的海鱼和作料，再抓紧时间回来给林念语拔针。
有了之前的交流。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好转许多。
虽然安静，却远没有之前那样尴尬和压抑。
当然两人之间也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无非是沈让北问她东西在哪儿，她告诉他。
不得不承认，沈让北这人能力挺强的。
明明从小到大是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可在生活方面却丝毫不差，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哪怕是大发善心照顾一下前女友。
往日都不开火的厨房，也忽然有了活气。
做饭炒菜的声音，还有独属沈让北的脚步声，都让林念语觉得踏实得过分，以至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沈让北已经准备拔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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