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北吃得差不多，起身出去抽烟。
小烧烤店不大，他就靠在门脸那儿，黑帽子黑皮衣牛仔裤，随便往那儿一站又潮又帅又惹眼，就跟个男模似的。
天生就是招桃花的命，没一会儿就有在户外吃烧烤的小姑娘过来要号码。
沈让北指尖夹着烟，低眸拨弄着手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直接说有对象。
女生脸色一下就垮了。
也不废话了，扭头就走。
旁边的好姐们儿还取笑她，说早跟你说了，他那样一看就有对象，说不定还不止一个，你上去丢什么人呢。
那姑娘也挺烦的，哎呀一声说你闭嘴。
沈让北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烟刚朝嘴边一递，帽沿底下的那双长眸就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清瘦的，秀气的，在夜晚像一抹荡开的水色。
他看到林念语的时候。
林念语刚好也看到了他。
她就站在烧烤店外的马路边上，神色微怔地注视着他。
两人之间就那么寒碜的不到五米的距离，那点儿距离，但凡周围人说点儿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那句“有对象”。
偏偏就在这个瞬间，林稚非常不巧地从店里出来，捏着嗓子喊了一声，“沈让北，快去给我结账！”
烟灰就在这瞬掉了一段。
空气仿佛凝滞住。
沈让北浓眉蹙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下一秒就见林念语身旁冒出一个男生。
比起林念语，赵奇嘉似乎更震惊。
他诧异地看着沈让北，愣了几秒，扭头看向林念语，“你们……约好的？”
话音落下。
沈让北目光紧撂在林念语身上，眸光冷冽。
仿佛这瞬间，只有林念语能引起他的注意。
林念语却只是淡瞥了眼站在沈让北身旁一脸懵的林稚。
瞧见女人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的那串和沈让北同样的黑曜石手串，她眸光黯淡下来，又很轻摇头，“没约。”
清清冷冷的声线说完，她像完全不认识沈让北，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隔壁那家店走去。
夜风清凉，浮过她的发丝。
赵奇嘉很快跟了上去，却又忍不住看了眼夜色下气场危险的沈让北。
察觉到不对劲，林稚偏头看沈让北，“……什么情况。”
猩红的一点往上燃着，很快就要灼到指尖。
沈让北却像没感知似的，就这么绷着下颌线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两人融在夜色的身影，眯了眯眼。
他哪儿知道什么情况。
他只知道自己嫉妒得快疯了。
烧烤店的隔壁是一家湘菜馆。
正是客流量多的时候,林念语和赵奇嘉进去后就只有最里面的位置能坐。
或许是被刚刚的偶遇影响，这会儿气氛有些微妙。
赵奇嘉端量着林念语的神色，好半天都没吭声,直到点完菜,他才找了个由头状似不经地问起沈让北。
“他怎么会在京大这儿，他上的大学难道是京大？”
“还有旁边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像刺在指缝里的针，刺得林念语眸光轻晃。
想到女人手腕上的那条手串，她垂了垂眼,唇缝挤出三个字,“可能吧。”
这句声音很轻。
赵奇嘉笑容微微一敛，心忽然就凉了半截。
安静须臾，他不尴不尬地扯唇，“其实你俩一直有联系,对吧。”
林念语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
即便上了大学，给人的感觉却还是从前那个阳光少年。
是和沈让北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也是林念语想要尝试，却无法心动的类型。
也许他才是自己应该喜欢上的人。
会对她好,会无时不刻地照顾她,在意她的感受，不会让她产生一点儿不安。
不像沈让北。
他只会揪着她的心。
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林念语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他也在京大上学。”
赵奇嘉欲言又止几秒，压下吃惊,选择不再追问。
很快菜就上齐。
赵奇嘉依旧照顾着林念语，努力找新话题,让她开心点儿。
可没用。
林念语始终神色淡淡，像独自处在一个真空的玻璃罩里，任谁都与她沟通不了。
平常她也这样，清清冷冷的，不太爱笑，可从没有一次，她这样懒得应付。
赵奇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也说不上是烦了累了还是失望，几次三番下来，他脸色有些维持不下去。
饭桌陷入沉默。
林念语顿了顿，掀眸看他，“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
赵奇嘉：“……”
他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气笑的表情，“我怎样。”
林念语说：“你不用对我好。”
“……”
“我们只是朋友。”
两句话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本就偃旗息鼓的火苗。
赵奇嘉神色僵滞，唇角抖了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林念语垂眸，拨弄着瓷碗里的白米饭，终于把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
“赵奇嘉，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虽然已经猜到她要跟自己说这些，可亲耳听到，还是会觉得心口被刺痛。
赵奇嘉一下就笑了，“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么。”
林念语不吭声。
赵奇嘉又说，“是因为沈让北吧。”
林念语还是不说话。
赵奇嘉有些气。
他冷笑两声，“所以呢，你和沈让北就合适？”
筷子顿了下。
林念语眼睫轻颤，指尖血色很淡，有种苍白的破碎感。
默然几秒，她摇头，“也不合适。”
赵奇嘉就没见过这么冷静的人，他根本拿她没办法，“但你就是喜欢他，对么，跟我喜欢你一样。”
他激动起来，“可他能像我一样么，能在图书馆干坐着，就为了等你，就为了多看你几眼——”
林念语直视他，“我不需要他这样。”
轻软的女嗓在不经意间扬高，清冷果决，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明明没承认过一句喜欢，可字字句句，都是对那个人的喜欢。
所以，这就是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模样。
即便再淡然平静，也还是会有波澜起伏乃至失控的那一秒。
赵奇嘉眸光黯淡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很清楚，再说什么都没用。
近乎窒息了几秒，赵奇嘉苦笑，拎着外套起身。
林念语说不清是内疚，还是还什么别的情绪，眼眶渐渐发烫，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声音很沙，“我想等你吃完再摊牌的。”
可她控制不了。
脑中的每一秒都是沈让北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太难捱了，难捱到她根本没力气再照顾别人的情绪。
回应她的是一声自嘲的笑。
赵奇嘉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攥紧外套转身走了。
座位瞬间空落下来。
林念语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般，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索然无味。
发了会儿呆。
她拿出手机，准备起身去结账。
不想就是这瞬，一道身影忽从后方兜来，沉压压的气场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就这么把林念语围住，随之而来的，还有混着烟涩感的乌木沉香。
捏着手机的指尖颤了下。
林念语喉间一哽，猝不及防地怔住。
再抬眸时，沈让北已经抽开她左侧的椅子堂而皇之地坐下，一双狭长冷感的眸抑着波涛般凝视着她。
不满，隐忍，愤怒，还有怒火中烧的妒忌。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也不知道抽了几根烟，他嗓音哑得厉害，“他就这么丢下你走掉，值得么。”
听到他的声音。
林念语心脏倏忽拎起，眼睛一下就红了。
不是没想过他会找自己。
可当他真正出现在面前，还说出这种浑话，那种委屈又酸涩的感觉，还是会清晰地捅她一刀。
林念语嘴角紧绷别开视线，当没看到他拎包起身，结果沈让北也起来，一脸肃杀地攥起她的手腕，强横又果断地把她拽走。
像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离谱桥段，林念语懵了。
偏偏沈让北太高，腿也长，步子撒开了迈像是生了风。
林念语根本挣脱不开他，只能任由他拽着自己从后门出了餐馆。
那是一处不算新的住宅楼。
小区里路灯光线很暗，有蝉在草丛里浅鸣。
林念语心思乱成一团，转眼就被沈让北抵到一处看不清的角落。
墙面冰冷，撞得林念语肩膀一疼，太多情绪在心底容纳成海，她视线一下就起了雾。
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就在沈让北亲过来的那一秒。
他的唇很软，有种没经历过缠绵的凉，可烙在她唇上，却能在刹那间燃起烈火，再吞噬所有。
下巴也被他用力钳住，林念语不得不仰起头，迎接他掀起的浪潮。
然而她太软了。
柔弱无骨得仿佛嵌到他怀里。
不过一瞬间，沈让北就被她的回应激得彻底失了控，紧紧把她扣在怀中，生涩而执着地吻她，开始是涩的，疼的，可渐渐的，那吻变得很烫，烫着舌尖，烫到骨子里，烫到人意识浮远，只觉得恍惚。
眼泪却越掉越凶。
像是把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难过，匍匐在原地的心酸，一股脑发泄出来。
她遥不可及的月亮，此刻就在她面前。
贪恋她，吻着她。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过来了，她就得等。
莫名的倔强充斥心房，林念语泪水汹涌，使劲儿回咬他，贝齿并不锋利，却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上。
沈让北心口倏地一沉，犹如被撕开一道裂缝，灌进呼啦啦的风，就这么清醒了。
他退离出来，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重重呼吸着。
林念语湿漉漉着一双眼，心跳快到呼吸都乱套，却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轻轻的。
啪的一声。
沈让北没躲，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倏然一笑。
低磁的嗓音染着欲，他语调沉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打我就能消气？”
林念语抿唇不说话。
明明眼睫都沾着水汽，却仍是满眼的倔劲儿，化不开似的。
沈让北知道在她生气。
他就是故意激她，想看看她那黑心肝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只是没想到，会把她惹到这个程度。
抬起手，他试探着在她唇畔上揉了下，揉掉那抹水渍，温热的气息浮过她的睫毛，他声音很轻，“要不要再打一次？”
林念语偏过头去，不看他。
沈让北捏着她的下巴把她那张小脸掰正，挑着眉一板一眼吓她，“不说话是吧，不说话那就再来一次。”
他这话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刚说完就俯身过来。
林念语肩膀一抖，眼神直接和他对视，警告地来了句，“沈让北！”
狗男人直接闷出一嗓子笑。
林念语被他笑得面红耳赤，攥紧指尖，心慌得仿佛透不过气。
还是第一次，两人距离这么近，甚至唇齿间还残留着他的气味，一点点涩感混着清新的薄荷味，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沈让北却恬不知耻地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即便是冥冥不清的夜色，她的眸子也还是一样清亮得像星星。
克.制着想要再亲她一次的冲动。
沈让北微微咽嗓，哑声说，“谈谈。”
林念语鼻腔酸得厉害。
她低垂着眼眸，声音轻而颤，“……谈什么。”
沈让北慢条斯理地掰开她蜷成拳头的手，把手指塞进她的指缝，紧紧一牵，“谈我和你。”
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林念语心跳擂鼓。
盯劳她的眼睛，沈让北俯身过来，耐心到像哄着她似的，“看我。”
两个字被他咬得酥酥麻麻。
林念语几乎不受控制地掀眸，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他那张极其好看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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