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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流年 第五部 朋友和诗歌(十五 生活在自歌自舞外)

小说:好梦流年  作者:山河女儿  回目录  举报

中考结束,成绩排名表出来后,史微从前看到后,赵慧琴、黎昪、林涛、苏月桐等等都在前面,而第四十八位才找到“史含华”,史微颓丧极了!朱敦儒说“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这时她才觉着那只是痛苦之后的自我宽慰。农村学生无缘大学谈何理想?想到平时的作派,不禁想:这就是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看赵慧琴、黎昪他们认真、严肃的治学态度,对比之下自己是问心有愧啊!难道自己真能从幻想的世界里寻找到一种契机不成?面对无情的成绩排名榜,史微的感情和理智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星期六,她去二中找曹园菊,说她不想读书了。曹园菊从她和她父亲两方面出发分析利弊,恳切地规劝她。冷静后再三思量,史微才打消退学的冲动和念头。

学业失意的史微本应改变往日作派,可读报时看到有关贪官污吏的报道,她又开始激动、不平。报道讲某人事干部向请求调动的人索取贿赂,写文章的人说他是“利用职务之便”,史微就觉得这样说掩盖了官吏的罪恶。文章本意是为了揭露,文字这样处理,在一定程度上是为违法行为辩解,好像说违犯法纪有便利条件,他们只是加以“利用”。这显然与问题的实质不符。一个有节操的人站在哪个位子都不会为自己谋私利;一个人本质不好,他在哪儿都会想尽办法满足自己欲望。因此说违犯法纪是“利用职务之便”就是开脱罪责。想考大学的史微还是这样把时间和精力消耗了。

这是人性中的一种深层次悲哀:史微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背离目标,像吸了鸦片的隐君子,像陷入沼泽的跋涉者,她不愿陷落,可她的理智和能耐已经无法改变自己。她站在心中的审判台上,灵魂受尽了理智和良心的鞭笞,她依然做不到专心学业!她觉得与其这样呆在学校还不如趁早回去,可真决定离开她又割舍不下。

这天星期六中午,史微和苏月桐吃饭过后直接回到教室。她拿出字帖开始练毛笔字。临了两页之后,她又开始把那些能够表达她心情的诗句随手写在本子上。正当她写完“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朱青青从寝室回来,一进教室门就亮开嗓子问:“史含华,这一周你回不回家?”史微停下笔说:“回去。你呢?”放学后她们结伴回了家。

史微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就要去落实睡觉的地方。这次她还没开口,父亲就特别温和地叫她不要再去别人家过夜,说是可以去和燕姑睡。他说还是正月的时候,有一天他在床上休息,燕姑来家里借米,一直站在床前不动,他们从此好上了。父亲最后道:“老人家常说,她就是从你家床前过条路,都是你的一个娘,何况爸爸是真心愿意与她过下去啊!”尽管似懂非懂,听到这个消息,史微内心还是涌出一阵喜悦。这份喜悦既是对父亲生活的关怀,也是对燕姑的同情和怜惜。燕姑是个精干的女人。她身高适中,体格结实;浓密的乌发在脖子间剪得整整齐齐,然后在两侧分扎,像两把刷子;她的刘海稀疏有致;有一双浓密又修长的剑眉;眼睛更是又大又亮。史微看她的时候,她就柔和地拉过史微的手,眉眼口角源源不断地向史微传递出喜爱和仁厚的信息。史微看着她美丽又和善的面貌,不禁一下子就认定了她这个继母的角色。睡觉时,燕姑把史微的双脚抚摩来抚摩去,令史微心中生出一股一股的暖流:这就是母爱吗?有一个妈妈多好!史微知道燕姑同样需要真情和温暖,通过再三思忖,最后说:“燕姑,我从小就没有妈妈照顾了,很想有个妈妈,我以后叫您‘妈妈’,好吗?”燕姑说:“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我要是能有你这么一个乖女儿就好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说完便深深地发出一声轻叹。第二天,史微离开时,她执意给史微十元钱:“你听燕姑的话接了吧,你接了燕姑心里也好受一些!”这象个仪式,它代表她们对于彼此的认可。史微这样想,于是接了这十元钱。燕姑叫她听父亲话,不要怕难,加油读书,她也记在了心里。

史微怀着一种新感情回到学校。去教室后,见桌子上、窗台上放满了写着毛笔字的纸张:笔力饱满的“心声”二字首先闯入她的眼帘;后面是“学业并不等于一张纸牌”;在她回家前写的“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旁边写有“身在女儿列,亦能为人杰”。另外,她练毛笔字的本子上还有“毕生若想事成,分秒必争”、“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舒逸云”等等珠圆玉润、浑厚挺拔的颜体字。史微在教室没见过舒逸云写毛笔字,她怀着疑问收拾桌子做作业。受史文远影响,她从来没有真正丢弃对书画的爱好。高一她习了一段时间字,在一次团活动中她的字没有评上,就轻淡了练习。到文科班后,她又把家里的那本柳公权书翻了出来,课余饭后习上一页。这也是她自我设计的一个方面。古人习书一日不写就会手生,她中断许久,期间偶尔为之,因此她的柳体并非柳体。晚饭过后她回到教室,又看到桌子上有东西:一本画册和一本历史书,后来傅伊曼拿走了。史微问傅伊曼谁到她这儿写字,傅伊曼说是舒逸云。史微座位在左边窗户旁,而舒逸云的座位在右边窗户下。为了保护视力,座位按小组每两周调换一次,他们现在隔得最远。史微证实是舒逸云写的之后,就明白了他是鼓励她。中考过后史微经常无故缺课,同桌那么久,舒逸云知道她有悲观思想。舒逸云也是严重偏科,他们可谓同病相怜,史微默默接受了他的鼓励。功课一塌糊涂的舒逸云却有很多崇拜者,傅伊曼就是其中一员。

为了给自己找突破口,找肯定,找动力,这天史微把诗歌练习本写上名字送到冉超老师办公桌上。冉老师没有教过史微,但史微听说他在许多杂志上发表过诗歌,她想得到他的指导,就趁办公室没人时送去了。因为怕冉老师不知道自己用意,她在本子封皮上写着:“冉老师,我把本子交到您的办公桌上,请您把我写的东西看一看,好吗?”

过了两天,史微估计,如果冉老师肯看她的诗歌,他应该已经看过了;如果他还没有看,再放在那儿也没有意思;于是她又溜进办公室,在冉老师的桌子上找回了自己的本子。令她感到兴奋的是,冉老师像宗老师那样,也在她的本子上写了一段话:

史含华同学:

我不认识你,你却认识了我。我为认识了你,更为你先认识我而感到高兴和欣慰。

你喜欢诗,这是难能可贵的,特别在女同学中更是稀少罕见的。诗是什么?你、我恐怕都难以说清楚。这需要我们不断地永远地去意会和领悟。但是,诗是文学的精品这一常识,也许大家都懂得。正因为如此,爱诗、懂诗、写诗的人就是文学修养精深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崇尚诗歌的人并不是很多的。

你将来可以写出真正的诗来(现在还不行),这是无疑的。要紧的是你须尽快突破现有水平。从三本习作来看,我不知道你的习作时间跨越了几个年头,反正看不出明显变化和进展,总是停留在一个非常可怕的固定格局上。还有一个遣字选句的问题,这个基本功不过关,诗句显得混乱、生硬。只要你矢志不懈,不断开拓新内容新意境,成功是指日可待的。

当然,不能仅仅只有对诗的偏爱,还须懂得其他文学作品。作为现阶段的高中学生,更不能严重偏科,要打好各科基础,这无论对诗、对你的前途都是同样重要的。

结尾处,仅以小诗相赠:

致史含华

你有一颗诗人的心,

意境里激荡着凛然的正气;

你有一双诗人的眼,

字行间闪烁着敏锐的光芒;

你有一对联想的翅膀,

戴着读者进入海阔天空的境地。

可是,你的笔头

似乎还锁着无形的镣铐,

产生的诗篇一时还难以腾飞。

愿你化理想为动力

早日摘取那诗歌王国的桂冠!

冉超

86.5.29

史微看完之后,喜悦和信心随之而来。

然而世事无常。当史微再次回家,路经大禾场时,被坐在史文传堂屋门槛上的玉英伯父叫住:“微儿,你忙过来!”像往常一样,大家爱聚在史文传家门口。史微闻声站住,但没有走过去。“你上来,站在那路当中做什么?伯伯有话给你说。”史微这才上了台阶。“你晓得你爸爸和那个没有理性的疯婆娘相好了吗?”玉英伯父看着史微继续说:“你爸爸真是傻呢,她已经节扎了,不能再生育了,和她结婚,去给她养人啊?你回去要好好地劝一劝你爸爸,都已经四十来岁的人了,还在做这种不经脑子想一想的蠢事。再这么下去,以后如何开交?你莫跟着你爸爸犯傻啦,你要讲他啦。”史微看得出玉英伯父是真在为自己父亲担忧。史文传和他堂客也在一旁说:“到底真是钱没有用处了?还是养你一个人嫌少了?要去给别人养孩子啊?”“大家都那么劝他:真是打算结婚,也该找个还有生育能力的女人。他就像着魔了,听不进大家的劝告。那个疯婆娘的婆婆听说你爸爸真要与她相好,还找你爸爸大吵大闹,说你爸爸想她的家产。她有什么家产?不就是那栋烂房子吗?你自己没有房子住啊?要她的啊?你爸爸真是在犯贱呢,打单身十多年,清清白白,到现在让别人去说闲话。你伯伯、你哥哥都说不住他。你去说一说他吧,或许管用。”玉英伯父又说。史微感觉史家村整个嘴巴都在议论父亲和燕姑的事情;“六屋人”整个家族都在反对父亲和燕姑结合;他们担心她父亲荣誉受损,还吃亏。回家后,她发现父亲和燕姑的关系也真发生了微妙变化。父亲没再提燕姑,当她忍不住问他,他闪烁其词不愿她走近燕姑,并说:“大人的事情,你做娃儿的不要瞎操心。”史微沉默了,她为燕姑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父亲感到难过:父亲是怕流言蜚语吗?父亲是真的拘泥于世俗的偏见,认为和燕姑结婚就是替她去养孩子?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要和她好?大家知根知底,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现在动摇算什么呢?她说过以后要叫燕姑“妈妈”,可等她再次回来事情就变了。父亲对燕姑态度的改变,她觉得好像是她背叛了燕姑,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史微带着对父亲失望的心情回到学校。

感情到底是什么?人的关系到底由什么维系?人和人能不能存在一种毫无杂质没有私心的纯粹的爱?人能不能抛弃一切世俗想法无条件地爱一个人?回到学校的史微终日胡思乱想。因为每一根神经都在执著地和这些问题纠缠不休,她不但忽视了学习,还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她白天上不好课,晚上睡不好觉,看待问题的眼光越来越苛刻,她对发生在自己或别人身上的小小过错越来越不能原谅。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其实,人的本性里存在着所有动物身上都具备的自私本能;只不过,成人不愿意把这些本质的东西告诉孩子,喜欢用堂皇的理由把明明是自私行为的事情装扮起来。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可见“性本善”的前提是“人之初”。一个生命存活下去不可避免地要参与竞争。竞争是什么?竞争就是击败对手成就自己,所以达尔文说“适者生存”。其实成人都知道“人心险恶”,他们怕,也在避免,更渴望美好,所以他们都宣称自己“伟大无私”。这也是因为,人要生存下去,还得互相帮扶。史微陷入了自己思想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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