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去去就是，你若是担心，就跟我一起呗。”婳芯仍旧是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秦嬷嬷实在是没辙，也只能依着她，跟在她身后。
这是婳芯这一两个月以来，鲜少的次数来到葳蕤殿里，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这里伺候的宫人似乎有些少，还不足平时的一半。
“见过太子妃。”婳芯见正殿没有人，便探寻者有人的气息缓步走去，渐渐的她来到寝殿的外面，隔着屏风她也没有进去，倒是难得守礼的对着里面的人行礼。
“你来了。”太子妃虚弱的声音自里头传来，一直精通医术的婳芯一听便知太子妃的一生总算是到头了。
婳芯只是站在原地，隔着屏风与里面躺着的太子妃说话，“不知太子妃找我来，有何事？”
里面没有传来声音，婳芯也不急，不一会儿锁芯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番行礼后才说道：“婳侧妃娘娘，太子妃今日突发心疾，特意让您来把脉看看。”
把脉？婳芯心想着太子妃的心疾不是老毛病了吗，还要自己把脉？况且，连太医都没有来，就直说让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妃这样信任自己了？
“也好。”婳芯嘴上答应的干脆，不过她也还是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就在锁芯想要开口的时候，她才说：“我没有带绿歌来，既然太子妃是要让我把脉，那就劳烦锁芯姑姑去一趟颐华居，将我的金线拿来一下。”
“你何须如此防着本宫。”里面的太子妃听到外面的动静，将方才婳芯说的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婳芯没有直面回答太子妃，而是一点点的回想着这些年里太子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人性是这样的，旁人的遭遇同自己无关时，自己永远都只是个旁观者。
“太子妃是知道我的，一向习惯了以金线诊脉。”婳芯大概的猜到太子妃的用意，同样是不慌不忙的说道，“也是娘娘身边的奴才不懂事，既然是让我来把脉，怎一早不说，若是耽误了娘娘的病情，那该如何是好啊。”
婳芯想不明白的是，太子妃身子不好即将陨落这是事实，太子年富力强早晚是会另娶正妃，就是太子不会另娶她人为妻，偌大的东宫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人才有资格登上正妃之位的人，怎么她就偏偏如此的防备自己？
太子妃没有正面回答婳芯，婳芯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好奇的问着太子妃：“近来李氏风头大盛，就是自己名义上有太子赐予的主理东宫权力，可到底是资历不够不能服众。”
“哼，你们一个个的都盯着本宫的正妻之位，别忘了，不管今后何人登上正妃之位，地位都在本宫之下，本宫的婧和都是太子的嫡长女，是你们的主子！”太子妃的话如雷灌顶的压在婳芯的头上。
这片大陆的规矩向来如此，嫡出为尊，尤其是皇家更是将嫡庶尊卑看得比命还重。婳芯怎会不懂，这也是即便婳芯再如何与侯府关系不好，外人也没有对她过多的指点。
太子妃道出的事实是婳芯早该清楚的，无论她将来能不能登上正室之位，婧和的地位永远都会高于婧媛，然，这又如何，就因为如此那婳芯便是要让自己的孩子论为侧室，论为庶出？
不，木族嫡女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身份不正！想到此她决定赌一把，赌一把太子对自己的心思，不像她想的那么无情！
“你......”太子妃是没有想到婳芯竟真的走了进来，方才她还以为婳芯会防着自己，所以才迟迟没有进来。
婳芯看她此刻瞪大的双眼，眼里充斥着一丝恐惧，与不甘。这样的眼神她从前也见过，是初来天朝时在猎场上她射中一头小鹿时，小鹿在临死前眼里露出的一模一样。是还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它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做，它宁可生老病死，也不要死于生人的利箭之下。
“是不是很好奇，我应该是不敢进来的，你让我来不就是因为知道你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世人皆知我精通医术，你即身子不好让我来看看，而我若是担心你来陷害我，而不敢为你把脉，如此，旁人就会以为我不敬你，故意使得你身子虚弱。”婳芯的眼里没有太多情绪，死死的盯着太子妃一字一句的说。
顿时，太子妃只觉得眼前的这人，自己似乎是从未认得一般。她说话的语气，神情，仪态哪里还有十几岁少女的模样。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婳芯，“哈哈哈，你进来就好，我真怕你转身离开。”
太子妃又是原先贤淑的态度笑着同婳芯讲，只是她那惨白没有血色的脸让这个笑有些难看罢了。
外面的雨声很大，根本就听不见有人走路的声音，连说话都要大声的说才能听清。
婳芯透过寝殿的窗户能清楚看见外面下的雨，天空也是阴沉的很，雨大颗大颗的从天上掉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这样的下雨天最是适合密谋坏事。“是啊，我与你一般，在你身殒后太子得知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会如何待我？”
太子妃瞧着婳芯一副对太子上心的样子，嘲笑的口吻对她说：“本宫十五岁便嫁给了太子，这么些年里，本宫只看得太子喜欢过一人而已，婳侧妃，太子从来都喜欢温和端庄的女子，你，是太子永远也不可能喜欢的人。”
婳芯似被太子妃说中了心事，面上佯装镇定，“是啊，太子喜欢温和端庄的女子，可他怎么偏偏就是不喜欢你呢。”
一句话，便是要了太子妃大半的气数，是啊，太子妃从来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嫁给太子以来，从来太子都没有以宠溺的目光看过自己。
太子妃似乎是被婳芯气的，又像是旧疾发作一直强捂着心口难受的大喘气。
婳芯看着太子妃此刻如此难受的样子，不由得吩咐外面的宫人进来将她的药给她，只是喊了半天都不曾有人回应，连秦嬷嬷都不在外面。转而她走向太子妃的寝殿放有她药的架子处，倾直拿出自己从前给她的药要给她吃，自然是被太子妃给一把扔掉，倒是婳芯也不矫情，有些心疼的捡起地上的药，“不吃药？不怕自己熬不过今日？呵呵，今日你让我来，又遣退了身边的宫人，连我带来的人都不知是去了哪里。若是近日你有了什么意外，那我岂不是难辞其咎？”
没有等太子妃的回应，婳芯继续说道：“太子妃，你要防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难不成一直在你面前做小伏低的张氏与赵氏就能得你全部信任？我看也不见得吧，张氏出身不高，与正室无缘。赵氏和李氏出身倒是不错，眼下她们还主理着府上的事情，你说未来坐上皇后之位的人会是谁呢？”
太子妃没有再说话，显然是将婳懿说的给听了进去。方才她说的，张氏来的时候也说过，让李氏和赵氏主理东宫的人会是谁？是太子，还是是宫中贵妃？太子妃心里想着。到底她还是对婳芯的信任要少了那么几分。
婳芯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脑海中一遍遍的想着太子妃对自己说过的话，“你少在那里伶牙俐齿！婳侧妃，本宫还真是想笑，你以为你自负美貌，咱们的太子，这么些年里，心中可是一直就有那一个人啊。如今他宠你，也不过是因为你背后有睿亲王的缘故而已。”
婳芯的心咯噔一下，她从来就不否认自己是真的很介意太子的心在何处。即便是他偶尔的时候会陪着别的嫔妃，可她还是想要知道太子的心在不在自己这里。从来她都没有问过太子，有没有真的喜欢过自己。只是这样的话，她不会，也不敢。她有自己的骄傲，何况有些话何须开口去问，他心中无我，为了江山社稷，会哄着说有我，可倘若他心中真的有我，即便我不问，也能感受他对我的心。
她从来没有问过太子闻人柔怀的事情，想知道太子对闻人柔怀的心是否还如从前，若是太子回答是，她根本不敢想下去，此刻她的心是慌的，她自然是介意自己的夫君陪着自己，心中却想的是旁人。心慌意乱这样的感受，她还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今日算是体验了一遭。
何其悲悯！何其难受！
今日的葳蕤殿空无一人，再无往日里的光辉，就在婳芯离去不久，一袭身着青衣的女子窈窕身姿朝着内殿走去，太子妃望着来人心下有些放松，费力指着一旁药箱子里的药，那是她救命的药，现下发病太子妃急需这药。
“方才婳妃娘娘来过，太子妃怎么不让她给你啊。”说罢，她便缓缓走向药箱子，看着里面只剩下一颗药时，面容一笑，将药拿在太子妃面前炫耀，“这药很贵，臣妾协理东宫已久，太子妃素来节俭想必也是不愿意浪费此药。”
言罢，便拿着药转身离去，如同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的样子。
躺在卧床上的太子妃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那抹青衣所离去的身影.....最终因心疾发作，卧床不起。
———
京都的天跟塌了一样的往大地上泼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房顶上，声音很大，有人说话都得贴着才能听到。
婳芯自从葳蕤殿回来后，便是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婳芯的脑海里回想着这些时候发生的很多事，尤其是今日太子妃说到太子与闻人柔怀一事。不知是怎么，一想起他们二人的从前，婳芯只觉得翻江倒海的恶心，外面守着的绿歌听见了动静，进来的时候只见到婳懿正难受的趴在床边干呕，见此模样，也只以为是婳懿因为孕吐才会如此难受。
“娘娘，您怎么了？”绿歌端着放在桌上的酸梅给婳芯，婳芯在吃了几颗酸梅后，才舒服了一些。因着方才的不适，原本还打算睡一觉的婳懿，也全然没有了睡意。
“绿歌，什么时辰了？”婳芯瞧着外头好像是暗了些，雨夜还在下。
“再过一盏茶的时候，就到酉时了。”绿歌如实说着，既然婳芯醒来，那也差不多该让人将晚膳端来。“娘娘肚子可是饿了？奴婢让人将晚膳端来。”
婳芯摇摇头，她现在没有什么胃口，“罢了。绿歌，从前闻人柔怀是为何没有嫁给太子的啊。”
这事情她是一直好奇，她只知道大概，却不知道细节，按理说从前二人是情投意合的，即便那时正好北辰与天朝联姻，以她的出身也不至于会成为联姻的人选啊。
绿歌没有想到婳芯会突然问她这些，这事毕竟是太子的痛心事，府上的人也都懂事的不敢多嘴，而今见婳懿这样一幅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便也没有隐瞒，如实的说了出来。“娘娘有所不知，当初太子与闻人，与北辰大皇子妃二人是情投意合，宫中贵妃也是有意在北辰使者离去后，便向先皇后开口，求她赐婚。”
“只是，那个时候太子接连被皇上责罚，眼看着就要失去圣心，大皇子妃也在这个时候失身与北辰大皇子，所以，后来太子才在贵妃的撮合下，娶了当今的太子妃为正室。”原来是这样啊，这女子的贞洁可是比命还要重，听着绿歌说的这些，婳芯难免就会想到自己的姐姐，当初她不就是因为被人陷害，失去了贞洁，这才没有能与睿亲王相守一生。
“那这事便是太子心中的意难平了吧。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害的失去了贞洁，难怪我看他对府上哪个女人都很好呢。”婳芯酸溜溜的说出一句。
“其实也并非如娘娘说的这般，毕竟，当初大皇子妃是自愿的。”什么？婳芯一脸的诧异，她本以为是与自己姐姐差不多的遭遇，却没有想到，根本就不是如自己想的一般。那如此说来，闻人柔怀也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而已，想着这里，婳芯心中泛起了一丝得意，因为她知道如太子那样的男人，想来是不管如何都不愿再接受闻人柔怀这样的女人了。
“那你说，是我好看些，还是她好看些。”婳芯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黑发，好奇的继续追问绿歌。
绿歌还是难得看见婳芯这般对太子的事情好奇，便也是多嘴的说了好些。“娘娘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她哪里能与您比啊。”
“哼，这我自然是知道。”婳芯得意的一笑，随即又问道：“绿歌，你自幼就伺候太子，你说说太子如今心中到底是还喜欢她呢，还是讨厌她啊。”
本也是简单一句，绿歌不想瞒着婳芯，也知道有些事情早晚也是瞒不住她的，“这，奴婢不敢揣测太子心意，只是依着奴婢对太子的了解，如今的太子自然是更喜欢娘娘多些，不过，或许心中还是会想念，哦，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咱们娘娘才是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婳芯被绿歌的甜言蜜语说的心花怒放的，其实她也知道，这些话若是由太子来说，自己肯定会更加的高兴。女人就是这样，任凭平时再怎么冷静聪明，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后，不管他对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是胡说八道的，只要是符合心中所想，听了都会心花怒放。
“得了吧，太子宠我不过是因为睿亲王而已。”婳芯嘴上是这样说，可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只不过是极力的隐藏，不叫人看出来而已。
“太子宠爱娘娘并非是因为睿亲王。”绿歌还在为太子辩解，其实她会这样说，婳芯也能理解，到底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不向着太子，总是不可能会来向着自己吧。
婳芯现在也才不管太子的事情，左右她方才郁结的一口气有些松散了，胃口也有了，无所谓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就帮着太子说吧。我肚子饿了，让她们准备晚膳吧。”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绿歌看着婳芯一脸的不信，也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口气，就知道自己任凭说太子再多的好话，也得不到婳芯的认可，不过她也相信，日久天长，婳芯定是会明白太子的心。
正当婳芯用着膳时，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子妃薨逝。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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