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秩是破山宗的一名底层杂役。
虽然他当年侥幸通过入门测试,但直到今天也未正式踏入武者的行列,是当时那一批人里混得最惨的。
进入宗门三年,守着堂内划分给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拿着微薄的月钱,日复一日地在土地里挥洒年轻的汗水。
想起遥远的村子里,父亲同样腰身佝偻,在贫瘠的土地上认真干活,支撑起全家的开支用度。母亲常年身体不好,唯一的盼头也就希望儿子以后有出息,讨个贤惠的老婆,最好儿女双全,身边也能热闹一点。
“要是他们知道我现在就这点出息,恐怕这点盼头也消失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阵难受。
他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多想。
人活着就为了争一口气,尤其对村里的老一辈。
每年回家,他都走得很匆忙,怕自己忍不住告诉他们真相:你们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武者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除非能搞到一些昂贵的药材,或者碰上什么大际遇。
否则,这一生的成就恐怕也就困在这小天地间,如同青蛙坐井观天般。
但昨天夜里,罗秩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举剑四顾,面对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长剑破空,刀光四射,一招一式,两人不断交手,罗秩无数次被打趴在地,却不知疲倦地重新站起来,上前迎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就是痛快!
在两人对决的两侧,无数相貌各异的修士耐心伫立旁观。
他们一声不吭,站定如松,但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好像注视着一场庄严的仪式。
突然间,画面一转。
两人盘坐在一棵遮天蔽日的银杏树下。
原来,这位老者谥号天河真人,是天道门第二十七任宗主。
他一生刻苦修行,天纵奇才,三百年就已经超越历代宗主,没想到却因锋芒毕露而遭人记恨,几成众矢之的。
如今他寿元已尽,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要将这一脉传承下去。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良好青年,罗秩自然不会信这种鬼话。
“为什么选我做宗主?”他有点好奇。
如果你是一个穷光蛋,基本上连骗子也懒得理你。
“老夫见你天资愚钝,修为平平,便决定把这天道门的宗主之位传授于你。”
感情这还是优点?
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老者解释道:“我天道门的特点就是不遵从五行法则,修炼的是无相真气。”
罗秩听后愣住了。
当年他能够进入破山宗,就是依靠自己身上的低等木系根性。
修行要依靠自己身上固有的根性,这是基本常识。每个人修炼出来的真气同样带着属性,根性资质越好,潜力也越大。
至于无相真气,只有在魂石这种历经岁月的古物上才会凝聚。
这一下,罗秩就懂了。
看来这天道门是哪个山沟沟里的地方组织,专门走这种奇门妖路,搞一些噱头,用来坑蒙拐骗。
他不禁兴致大减。
“这个,我待会还要去田里除草,您看有什么事,就找我们堂主。”
“看来你没有听过我天道门,也属正常,”老者抚须一笑,坚持不懈道,“我天道门历来都有规矩,既不开山收徒,也不称霸天下,总是以和为贵,所以在天底下名声不显。”
罗秩面无表情,心中一片无语。
大概是连个群演都找不起,编这种撇脚的理由,说是以和为贵你还锋芒毕露,遭人嫉恨?
看来真是穷得揭不开锅,才会把主意打到他这种人身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热情的邀请,那我一定不负重托,光大峨眉……呸,光大我天道门,这样可以了吧?”
罗秩瞥了他一眼,决定逼迫对方露出马脚,自己打脸。
没想到,这位老者淡淡一笑,只是道:“方才我将毕生的修炼心得都交给你,希望你善加利用,参悟真正的天道。”
这就完了?
看着对方的身影变成一团迷雾,知难而退,倒是有点意思。
然后,他就从这场梦中清醒过来。
在床上坐起身,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罗秩用力地揉了揉脸,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
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的药田,种满了即将丰收的魂草。
魂草通常只有安神,平复气血的作用,在炼药师的手里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制作一些补充真气的丹药。
过去这三年,身为竹堂弟子的罗秩都在和这种药草打交道。
现在这一批的魂草长势极好,叶鞘很嫩,个头却不小,要是能拿出去卖给商会,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不定能换来一颗聚灵丹。
可惜也只是想想,凡是田里种的都要按时上交给宗门,由宗门统一卖给商会。
到了正午,日照当头,一群竹堂弟子在屋子里用餐,七嘴八舌的讨论最近江湖上的传言。
罗秩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不是本地人,得到消息的渠道相对闭塞。
最近一个月,通州境内发生了诸多乱事,贼寇日益增多,严重影响了正常通商。
在加上皇室内部动荡,各地官府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剿匪。
所幸官府与宗门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五里的丘陵山峦都属于破山宗的管辖范围。
有一条官道正好从边上穿过,若商队在破山宗的地界上遭了抢劫,无异于挑战宗门的威严。
为此,破山宗出动了大批弟子,日夜巡视,保证商队的安全。
众人正说得起劲,一位身穿青色练功服的青年走进屋子,步伐间充满自信威仪。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这位是和堂的傅师兄,你们应该认识。”一位长裙飘飘的女子跟在身后。
这位傅师兄,正是李运长老的得意大弟子,傅恺,年仅十八岁的八阶武者,在破山宗那么多年的历史上,唯有寥寥数人而已。
如果他可以在二十岁前成功突破,那就更了不得。二十岁的武师,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修炼界的泰山北斗,不容小觑。
而且他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很是具有魅力,难怪身边跟随的女子神采奕奕,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崇拜。
“傅师兄和萧师姐还真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呢。”有人在底下说道。
萧盼乃竹堂大师姐,她修为不高,但天生丽质,个头高挑,不过是普通的长裙却穿出了富贵小姐的气质。
当她进门时,一双双略微火热的目光,更多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师姐又怎么会把他们这些学徒杂役放在眼里呢?
虽然同是竹堂的弟子,但萧师姐还未踏入武者时,基本跟随在堂主的身后做侍女,眼界和在场的人就已经不同。
曾经也就和博览群书的罗秩能搭上几句话。
但如今,见惯了傅恺这等门内的青年才俊,萧盼看罗秩的目光也越来越清澈。
“感觉这人也就嘴皮子利索,修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要不是堂主对他照顾有加,这等资质平庸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留在主峰上。”
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萧盼伸出纤纤玉指,柔声宣告:“今日宗门来了数位宾客,和堂弟子有限,特来招用几位副手,以下点到名字的人请出列。”
和堂职掌接待外来宾客的重任,在宗内地位极高,与竹堂正好相反。
一听说是招副手而不是来找麻烦,众人都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副手不就是跑跑腿吗?那还不简单。
这可是好差事,有的客人出手阔绰,稍微从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个月的大鱼大肉。
不少人目光炽热望向傅师兄,有交好巴结之意。
但傅师兄始终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认真瞧过屋子里的人一眼。
破山宗家大业大,上下数千人,若一个人资质不行,通常也不会被赶出宗门,做个底层的杂役肯定远远好过那些从外面找来的农夫。
这一点他能明白,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给这些人分发月钱和修炼的药材?
难道还指望这些人能突破武者不成?
随便找个人看看,十五六岁了还没有踏入武者,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他还听说有些杂役弟子把月钱攒下来,去兑换一些昂贵的药材,心中啧啧不已。
若是武者这么容易突破,为什么早些时候没有突破呢?这就是资质问题。
要是换做他,应该早就放弃幻想,老老实实做个农夫了。
现在,看着这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目光殷切,傅恺突然心生厌恶,明白小师妹为什么不愿和这些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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