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的四月。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朵被晚霞染成了红色，就像燃烧的火焰。
江明推着自行车从灯泡厂的大门走出来，连续一个月的加班加点让他感觉到身体极度劳累，但灯泡的质量却不尽人意，他不由得心灰意冷。
他略微思考一下，决定骑车去春风小学。
春风小学是江明的母校，他很多次去春风小学，内心里十分放松。还有一个原因：陈克燕在这里教书，学校里还有曾经的严老师，同学雷超前。
江明想到这里，他内心里充满快乐，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学校里非常安静，学生们已经放学，老师们也离开学校。
江明环视了全校，看不到一个人。他有些失落，当他骑着自行车掉过头时，意外地看到食堂的烟囱上冒出一股浓烟。
他感觉到好奇和担心，骑着自行车冲到食堂门口。
当江明骑行到厨房门口，这才看到雷超前在食堂里忙碌。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自行车靠在墙壁上，立刻走进食堂。
江明走进去看到陈克燕，故意咳嗽一声，笑着问：“这是搞什么？”
雷超前听到江明的咳嗽，猛然回头看到江明，笑着说：“稍等一会，就在这里吃饭吧？”
江明笑了笑，他转过头去看陈克燕。
陈克燕这个时候忙着切菜，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
江明不好和陈克燕打招呼，故意问：“篮球呢？”
雷超前迅速从右边裤腰的裤带上取下一串钥匙，递给江明。
江明一把接过钥匙，急冲冲从雷超前的寝室里找到篮球，用手托着篮球走出了寝室。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想着什么。
江明左手托着篮球，左手拿着雷超前的寝室钥匙，大大方方地来到食堂。
陈克燕还在切菜，江明故意视而不见，对着雷超前喊了一声，“钥匙给你。”
雷超前接过钥匙就放到裤子的口袋里，刚要说什么。
江明还是忍不住看一眼陈克燕，极快的速度瞟了一下陈克燕的两条辫子，就飞快地走出食堂。
陈克燕的脸庞渐渐地红，她抬起脸看着走出去的江明，会心地笑了笑，继续切菜。
王家凤蹲着，清洗盆子里的小白菜。她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老师，穿着十分讲究，就像一个精致的布娃娃。
陈伟国和雷石方两个年轻的老师，坐在灶台前，负责往灶膛里添柴，时不时相互打闹嬉笑。
江明走的操场上的篮球架下，一边投球一边想着和陈克燕见面，应该主动打个招呼，说说话。
“江明。”
江明连忙回头，看见严老师从校门口的小卖部走过来。
严老师是江明的启蒙老师，现在是学校的校长。
“严老师。”江明赶紧喊了一声。
严校长渐渐地走近篮球架，江明将手里的球传向严老师。严校长熟练地接过球，迅速“三大步”直接上篮，球进入钢圈从篮网掉落下来；严校长又迅速又从篮网下接住篮球，再次上篮，球再一次投进。
江明很佩服严老师的球技，他再次接住篮球，再次想抛给严老师。
严校长笑着摆摆手，说：“你上次拿来的灯泡，这一两个星期，坏了几个。”
江明立刻感觉到愧疚，连忙说：“灯泡的质量还是无法提高，改天，我再给你拿一些过来。”
江明在灯泡厂的机械车间工作，灯泡的寿命从一秒钟到现在的一百多个小时，再也无法提高，这样的灯泡作为残次品扔掉可惜。江明就挑出来，送给严老师，用于学校各个地方的灯光照明。
江明想起什么来，问：“严老师，学校还要老师吗？”
严校长一愣，问：“你在灯泡厂怎么啦？”
江明笑了笑，说：“其实，我下学之后，就想来学校教书。”
严校长一边投球，一边说：“现在不缺老师啊。”
江明有一些失望。他想，要是灯泡厂倒闭，不知道去哪里工作。
学校门口响起一阵铃铛声，两个姑娘一并骑进学校。
雷超前听到自行车铃声，立刻从食堂里走出来，大声喊道：“欢迎，欢迎。”雷超前看到严校长，连忙走到严校长跟前，笑嘻嘻地说：“严老师，等会一起在食堂里吃饭啊。”
严校长摆摆手：“不用，不用。”
“我跟师母都说了，让她不做饭，就一起来食堂吃。”雷超前认真地说，看着江明有点不好意思。
江明只得转向一边，看着什么。
“李小枝，这是我的同学江明。”雷超前向李小枝介绍江明。
李小枝看了一眼江明，反问：“他啊，还要介绍吗？”
江明听到这样的话，他感觉在哪里见过李小枝，但一时想不起来。
雷超前听到李小枝这样说，只得挠了挠后脑勺。
李小枝连忙介绍旁边的姑娘，说：“这是我们鞋厂的‘黑牡丹’曾兰枝。”
江明听到李小枝介绍，只得点头示意。他听说过鞋厂有个黑牡丹的姑娘，不想在这里相见，他不好去正面看曾兰枝，余光中也看到曾兰枝确有几分姿色，但那样的形象不是自己喜欢的。
“你们来到正好，菜都炒好啦。”雷超前笑着说，“严老师，江明，走吧。”
江明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去吃，我再打会球。”
严校长转头看着江明笑起来。
雷超前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江明往食堂拉。
江明不好再拒绝，毕竟还有严老师一直看着他在场，不好拒绝。
五个人走进食堂，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
雷超前先安排严校长和曾兰枝坐，一个是校长，一个来访的亲戚，理应坐在首位。
王家凤和雷石方，还有陈伟国三人坐一条板凳。
江明看到陈克燕坐在一条板凳上，他紧张地坐到旁边。
雷超前和李小枝坐在一条板凳上，他先给严校长倒啤酒，严校长拿起酒杯摇着头表示不喝酒。
严校长不喝酒，不抽烟，只是喜欢打麻将。
雷超前仍然提着啤酒瓶，笑着说：“严老师，今天这个酒，应该算是喜酒，多少喝一点，然后打麻将。”
严校长笑着说：“就是因为要打麻将，所以不喝酒。再说，你们知道我不喝酒，就爱打麻将。”
江明听到这样的对话，不明白是谁有什么喜事，就问：“今天是谁的喜事？”
雷超前只好笑着说：“今天，是我和李小枝订婚的日子。谢谢大家一起见证。”
江明一惊，反问：“我今天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订婚，你是什么意思啊？”
雷超前忽然意识到什么，解释说：“这个，有些匆忙，所以，没有去告诉你，见谅。不过，你今天来得正好。”
江明勉强一笑，他不再去争辩什么。雷超前突然和李小枝订婚，而且在学校里举行，有点蹊跷。他想到这里，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
他立刻想到送什么礼物，但一时又想不出来送什么。江明紧挨着陈克燕的耳畔，小声问陈克燕，“要不要送什么？”
陈克燕微笑了一下，摇摇头。
这时，曾兰枝瞟了一眼江明，又看了看陈克燕，思考着什么。
“你们要是结婚，就用那间大寝室。”严校长笑着说，“你要请客，就在这食堂里做菜，做饭，教室的课桌拼起来就能办酒席。”
雷超前听严校长这么一说，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谢谢严老师。”
雷超前家里十分贫寒，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两间的小房，家里再没有他放床的位置。
江明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五一。”雷超前说，笑着看李小枝。
江明看了看陈克燕，陈克燕很羡慕地看着雷超前和李小枝，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家凤老师也捂着嘴巴笑起来，笑着说：“雷老师以校为家，太好啦。”
雷石方和陈伟国老师高兴地拍起手来。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严校长对着江明问。
江明看了看严老师，又看看陈克燕。陈克燕捂着嘴巴笑起来。
“你们俩，落到雷超前的后面啦？”严校长笑着问。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雷超前笑着说，“江明，陈老师家里条件好，可以多玩几年。”
江明摇摇头，要说家境，自己家里的情况和雷超前家差不多。只不过家里是一间老房子。屋前还有一个大天井。
江明想和陈克燕相好，但两个人很少单独在一起约会，大多的时候，都是几个人在一起。
还有，江明想到自家的条件这么差，陈克燕的妈妈不同意。
雷超前见严老师不愿喝酒，就把几瓶啤酒放到桌子上，说了一句：“大家想喝就喝。”
江明也不客气，他自己倒满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李小枝说：“小赵，我和雷超前是老同学，希望你们幸福美满啊。”
李小枝立刻站了起来，雷超前递给李小枝一杯茶。李小枝接过茶杯，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说：“谢谢，谢谢。”
江明看着李小枝端着的杯子不是啤酒，就说：“第一次喝酒，以茶代酒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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