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回钧舒适地躺在床上，聆听着张艺芳的话语。他双手枕在头下，目光盯着天花板，即使是灯泡的刺眼光芒也未能让他眨眼。
他轻轻地用舌头碰触牙齿，沉思的神情显露无疑。
不久，他的视线从那灯泡上转移，轻轻晃动着腿，随后开口说道：
“想一想，系统让玩家和季芳芳共享一个美好的日子，现在这美好的日子已经开始了，可季芳芳在哪里呢？”
“季芳芳……这里是男生宿舍，要找季芳芳难道要去女生宿舍……哎呀？”
张艺芳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惊讶地叫了出来。
他震惊地展示一张纸：
“311号宿舍名单，张艺芳，罗放，闻回钧，季芳芳？？季芳芳是男生？刚才系统提醒我们要留在宿舍里，季芳芳去哪了？他不回来会不会出事？如果他出事我们会怎样？我们不能离开，怎么找他？”
张艺芳的恐慌很明显，他害怕死亡。
闻回钧看着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手指。
真是吵闹的小家伙。
心里这么想着，闻回钧坐了起来。
他的床头放着一个贴有他名字的小背包，他随手拿起来翻了翻，里面除了几本破旧的习题册别无他物。
他并不在意，随手把背包扔回，离开了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直接向门口走去。
本来他想直接开门，但在这之前，他的目光落在了门上的一张海报上。
海报的颜色已经变旧，中央描绘着几个漫画式的小学生，手拉手围成一圈，下方的文字写着：团结友爱，共处和谐。
闻回钧对海报扫了一眼，在正中发现一个微小的突起。
“让一让，让一让。”他边说边推开了一旁陷入迷茫的张艺芳。
张艺芳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你要干嘛？”
“被你的话触动了，决定还是要坚持活下去。”
闻回钧随便找了个理由回答张艺芳，然后伸手触摸海报中心，用指尖沿着一个凸起的圆形轻轻划过，看起来像是一个门眼。
闻回钧轻轻地撕下了海报。
“嘶嘶”一声，海报被揭开，露出了门板上的粘合剂痕迹和一个损坏的门眼。
门眼的镜片已破碎，仅剩一个小孔可以向外望。
闻回钧紧闭一只眼，靠近门眼窥视。回想起张艺芳之前的话，他缓缓解释道：
“季芳芳是个女孩子，这游戏的设定听着很熟悉……三零三五年旅江第三小学的连环自杀事件你不知道？”
“不知道。”张艺芳显得困惑。
“你年纪还小吧，现在的课程里不包括近代史？”
闻回钧通过门眼的小孔向外望去，外面一片漆黑。他用手指轻敲了一下门板，楼道里的感应灯随之亮了起来。
楼道的光线同房内一般，皆为冷白色的灯光，外头空旷无人，他仅能瞧见对面的墙面，蒙着尘土。
“嗯，我读书不多，初中时课间逃学时觉醒了特异功能，被发现后就无法继续就读了……”
听到这些，闻回钧稍微低下了头，似乎有些出神。
当他再次抬头时，楼道中的声控灯已经变暗。
他又开口了，语气依旧淡漠，保持着先前的懒散态度，听不出多少情感波动：
“三零三五年的小学自杀事件是近代史的起点，最震撼的是最后一起，十六名三年级的学生一同走上屋顶，打算跳下。他们心理极为不稳定，情绪激烈，伤害自己和他人。即使后来被救并送到精神医院，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闻回钧再次敲了敲门板，楼道中的灯光又亮了。
但这一次，门外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剪着齐耳短发，身穿破旧的校服，低头静静站在楼道中央。
闻回钧略微吃了一惊。
“那季芳芳和这事有啥关联？”
旁边的张艺芳发问。
闻回钧注视着猫眼，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才挺直腰板，不再往猫眼里看，同时用手指轻擦掉了猫眼玻璃上的灰尘：
“这个小女孩，就是幕后的黑手。”
闻回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张艺芳，示意他看看门上的猫眼：
“想不想看看她？”
张艺芳看着他，显得有些迷茫，点了点头，靠近去看了看。
模仿着闻回钧的动作，他轻轻弹了弹门板，随着声音，声控灯即刻点亮。他看到一位瘦小的女孩子靠近猫眼站立，肩膀轻微颤抖，似乎在哭泣。
片刻后，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手擦去眼泪，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向门板——
仿佛直视张艺芳。
此时，他听到身旁的闻回钧向他解释，但听到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不定：
“季芳芳，女性，当时年仅九岁，被认为是世界上首位异能者。她引发的那次自杀未遂事件对社会产生了极坏的影响，后被转至中央实验室……可以类比于一百年前的白塔实验。”
闻回钧双手交叉胸前，靠着墙壁，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但当他抬起眼睛时，突然注意到张艺芳的状态有些异常。
细看之下，他发现张艺芳的身体似乎僵硬了，整个人轻轻颤抖着。
“怎么了？”闻回钧轻轻挑起眉毛。
张艺芳张嘴想说话，却仿佛被人堵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透过猫眼的狭缝，他注视着季芳芳的双眼，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他的背部突然涌起一阵冷汗，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他的身体被恐惧淹没，感觉自己像掉入了深渊，呼吸变得艰难。
正当他以为自己将窒息时，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门边拖开。
奇怪的是，当他被闻回钧拉起时，张艺芳突然感到一股安心的情绪浮现，缓解了季芳芳引起的恐惧。
“……”张艺芳还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短暂的停顿后，他记起了未听完的故事：
“那个小学生的自杀案是她做的，那么她的异能是什么？”
“哦……”闻回钧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
“情绪操控。”
难道刚才是被季芳芳操控了恐惧？
想到这里，张艺芳举起右手，他的信息手环立刻显示出一道光屏：
【玩家：张艺芳】
【生命状况：健康】
【精神状况：良好】
看到这个，闻回钧略显惊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环。
他没太注意这个装置，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功能。
“精神状况果然下降了……”张艺芳轻咬嘴唇，抬头时注意到闻回钧的表情，意识到他是新手，自己还没向他解释这些。
他指着光屏上的文字：
“这是实时监测我们的生命和精神状态，生命值归零意味着死亡，精神值归零就会被游戏副本同化。这个手环很有用，闻老师有空可以自己研究一下。”
闻回钧点了点头。
他正要伸手触碰那个光屏，但他的手指在空中突然停滞不前。
闻回钧轻轻皱眉，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张艺芳保持沉默，同时轻微地转动头部，朝墙边倾听。
隔壁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
楼道里不止季芳芳一个人，但闻回钧能肯定，那并非季芳芳的步伐。那脚步声显得有些慢吞吞，像是塑料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回荡在空旷的楼道中。
听到这个声音，闻回钧下意识伸手去推门，但在这之前，一只手猛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有人大声质问：
“你在做什么？！”
罗放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一方面尝试自己寻找线索，一方面又分心听着闻回钧和张艺芳的对话，试图挖掘有用的信息。
他乐于看到队友为解谜做出贡献，他们选择冒险也无妨，但若他们的行动影响到罗放本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闻回钧这个看似要开门的举动。
闻回钧没料到那个角落中的格子衫男子会突然跳出来。他听着墙外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努力挣扎了一下，但那个看似瘦弱的男子力量惊人，闻回钧竟然挣脱不开。
【玩家892罗放激活异能：神力】
闻回钧决定不再浪费力气，他随意地说：
“让季芳芳进来吧。”
刚才游戏系统的提示是：与季芳芳共度一整天，以及夜晚十二点为休息时间。
现在，季芳芳独自在门外，他们的寝室人手不足，外面可能是怪物的宿管阿姨即将上楼，游戏的规则意图显而易见。
但总有人不明白这一点。
“你没听到有人来了吗？！另外，黄毛刚才都吓坏了，你现在开门，谁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想死就自己去，别连累我们！”
罗放瞪大了眼睛，本就凸出的眼球似乎随时会跳出来。
张艺芳皱着眉头说：
“喂，闻老师说的有道理，我们听他的，我们需要季芳芳。”
“我们被白塔当玩具一样抛弃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他！闻老师闻老师，我早想说了，你还把他当成救世主吗？这么亲热地叫着给谁听的？真以为他能保护你？如果他能保护，五年前就不会……！”
罗放的表情扭曲，闻回钧看着他的这种狰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闻回钧紧盯着他，沉默片刻后，轻笑了起来，但眼中并无欢乐之色，反而透出几分寒气。
他的眼底挂着深深的疲惫痕迹，眼睛隐藏在杂乱的发丝和阴暗中。他本就皮肤苍白，在冷光下更显得无血色。
他突然的笑容，给人带来了更加强烈的危险感。
罗放对面愣住了。
他不清楚闻回钧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一瞬间他的思维一片空白，甚至他的超能力也停滞了。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闻回钧轻松地将他推开。
他耸了耸肩，在罗放反应过来前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调轻松，仿佛在逗弄小孩：
“那就听你的吧。”
他没有再去触碰门把手，而是转身开始嬉戏似的单脚跳，跳到床边，又躺了回去。
就在那时，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声：
“那边，你是哪个寝室的？！季芳芳？又是你！！！”
女人的声音尖锐且凄凉，穿透力极强。
随着她的叫声，慢悠悠的拖鞋声渐渐变得近而急促。
闻回钧心无波澜，他悠然打开自己的信息手环，在健康状况页面稍作停留，然后滑到下一页。
【玩家：闻回钧】
【场外观众人数：5691】
【总投注金额：7675900】
门边，张艺芳仍在与罗放争辩：
“松手！让季芳芳进来！”
拖鞋声已经到了门前。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阵颤抖的女童声穿透门板传来：
“拜托……拜托你们让我进去……”
门边的罗放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颤，颤抖的声音传遍：
“不行……你没听见吗，怪物已经来到门口了，系统明确规定，不能离开！！”
“季芳芳会死！！”
罗放的声音带着崩溃的情绪：
“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死的又不是我！！！她只是个NPC罢了，玩家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番话，闻回钧轻轻笑了一声。
但他的笑声混杂在混乱的嘈杂声中，无人听见。
门外传来女孩的尖叫声和女人的责骂声，门内则是队友们的争吵声。
一切都乱糟糟地交织在一起。
在这混乱之中，闻回钧独自躺在床上，轻哼着富有年代感的民谣小调，将屏幕再次往后滑了一页。
【玩家总榜排名（实时更新）】
闻回钧微微挑眉，往下滑了一下：
【001-闻回钧】
【002-简泠西】
【003……】
他大概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熟悉的名字。
下一瞬，门外女孩的尖叫声骤然消失，取代它的是液体猛烈拍打门板的声音。
【滴——】
系统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主要NPC季芳芳确认死亡】
闻回钧下意识地望向挂在门上的电子时钟，时间确实已经静止。
“3035年3月16日0时17分38秒”
【玩家游戏失败】
【NPC强制清场开始】
这话音才落，闻回钧旁边的走廊忽然有个身影飞射而出。
罗放被突如其来的门板撞击，身体飞出，重重地撞在对面的书桌上，摔倒在地上抽动几下后便静止不动。
门外，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宿管阿姨大口喘气，她背对门内，随呼吸缓缓起伏。
她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头部肿胀不堪，像是长满了瘤子的毛卷，脖子扭曲得像扭麻花。
【NPC：宿管阿姨（狂暴版）】
门外的冷白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粘稠的血迹缓缓向门内蔓延。
宿管阿姨的鞋底粘着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她摇晃着腿，将那块东西踢走。
她惨白的脸上沾满了溅上的血迹，血红的嘴角缓缓拉伸至耳际。
闻回钧听到了一声刺耳的笑声。
“让我看看，都有哪些坏孩子还没乖乖睡觉。”
……
【滴——】
【NPC清场完成】
【宿管阿姨说，她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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