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宝和妻子到姐姐家，见弟弟已经来了。
他斜靠在椅子上不停地打电话，一会儿打给伟良，一会儿打给在病房当护士的亲戚，就是不敢打给罗主任。
他们商量后决定还是到罗主任家去一次，听听她怎么说。
阿宝说：“走，你们两个人去，我开车送你们去。”
阿宝的弟弟不敢去，说：“你们去就好，我不去。”
阿宝的姐姐也不敢去，说：“你和妻子去，她比较会说话。”
阿宝只好叫妻子先打电话给罗主任，看她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就怎么怎么说。
阿宝的姐姐因为阿宝要她卖房子，心中很不满，说：“你看你看，他在教妻子怎么说话，他妻子哪里用得着他教？！”
罗主任不让他们去，阿宝的妻子只好说：“我们父亲这两天有所好转，大家都很高兴。”
她说：“还早着呢。”
阿宝的妻子问：“听说透析比较好是不是？”
她说：“透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病人的血压太高，心脏不好，会受不了的，而且透析后就不能够停，尿越来越少，肾越来越小，一个星期从两次增加到三次，从三次增加到四次。”
阿宝的妻子问：“腹膜透析怎么样？”
她说：“腹膜透析也需要不少钱，何止三四千，有时候还要打白蛋白和球蛋白，加起来每个月也得六千，两种透析都是无底洞。”
她很怕他们对她的医术和医德有所怀疑，说：“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后来阿宝打听到了，有一次一个病人不愿意吃东西，罗主任怕他饿坏了，亲自到医院门口买了一碗粿条汤来给他吃。
不清楚罗主任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好，对他们却这么不好。
阿宝的姐姐还在到处打听用什么方法来给父亲治病比较好，她让那个在病房当护士的亲戚偷偷复印了一份病历后拿到另一个医院找医生看。
没有人给她看后打电话给阿宝，说：“你不是说有朋友跟这个医院的医生熟悉？！”
阿宝打电话给老马。
老马最早跟阿宝一起在市政府驻珠海办事处，后来又先后到阿财的公司，阿财公司关门后老马跑到朋友的大排档帮忙，两三年他的朋友把大排档转让给了别人，他也离开了。
老马打电话给医院的朋友后打给阿宝，说：“张主说一定要透析，肌酐800多已经很高的了。”
一会儿阿宝的姐姐又打电话给阿宝，说：“听人家讲，肾没有变小就还没有坏，你去问伟良，说B超会不会不准。”
阿宝说：“别傻了，这么问人家，人家肯定说准。”
她终于生气了，说：“伟良的电话多少，你报给我！”
一会儿她又打电话给阿宝，说：“听人家讲，吃中药比较好，有人偷偷请外面的医生到医院来。”
阿宝说：“这样医院可能不同意。”
她又生气了，说：“就是不同意才得偷偷哇！”
她挂掉阿宝的电话，打给弟弟，叫他打电话给伟良，让他跟医生商量，看能不能采用中医疗法。
伟良打电话给李主任，李主任叫他自己找罗主任。
伟良打电话给罗主任，罗主任说：“你懂不懂，吃尿毒清和灌肠就是中医疗法！”
以后伟良再也不敢接他们的电话了。
孙丽姐到医院来看阿宝的父亲。
她是阿宝父亲工厂的现任书记，临走的时候说：“我回去跟李光说，看医药费能不能报销一些。”
李光是阿宝父亲工厂的现任厂长，目前工厂正面临着倒闭。
阿宝的父亲说：“你跟他说，有办法的话多少都可以，没办法我也表示理解。”
孙丽姐说：“我再跟黄厂说，他现在也想做好人了，没跟他说反倒会被责怪。”
黄厂是阿宝父亲工厂的老厂长，退休后又到一家私人企业去。
阿宝的堂伯和婶婶也来看阿宝的父亲。
婶婶把阿宝拉到旁边，说：“家宝，我们只有两家亲人，有什么事可得说，我两天前在路上遇到你姐姐，她也没有说。”
阿宝的父亲听到了，解释说：“那一天还不知道，第二天到医院检查才知道。”
第二天李光兄带着厂里很多人来看阿宝的父亲。
李光兄怪阿宝的父亲没有跟他说，说：“我可是第一次听到你生病，你病成这样我才知道会被外面的人骂死的。”
阿宝看到有这么多人来看父亲，哭了起来。
老郑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说：“每个人一生都要经历一些磨难，不是在小的时候就是在长大以后。”
好像阿宝以前一直在享福似的。
老郑担心自己也生病，在病房外面的宣传栏上看了又看，还拿出一个小本子来记。
他回去后到医院检查。
没发现什么毛病后高兴得不得了，见到人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没有毛病，没有毛病，只是尿液里有点沉淀物。”
晚上阿宝叫弟弟打电话给高伯，他是阿宝父亲的好朋友。
第二天他来看阿宝的父亲。
阿宝的父亲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这时候见到他变得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还带着一顶旧帽子，反倒关心起他来，问：“你没什么事吧？！”
他说：“没有。”
后来阿宝父亲老年大学的同学也来看他了。
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跟吃了返老还童药似的。
这时候阿宝才知道父亲还是老年大学的班长。
最后黄厂来了。
他对阿宝的姐姐说：“如果要透析，我建议还是血透的好，多花几个钱，大家来帮。”
阿宝的姐姐很要面子，说：“我们肯定选择一种父亲最不痛苦的方法。”
阿宝的父亲住院后一直躺着，不知道是真的病得起不来还是被吓坏了。
这一天他终于坐起来了，阿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阿宝看着他靠着床背，心想只要他还活着，即使下不了床也没关系。
第二天阿宝的父亲能够下床了。
阿宝到医院后看到他跟母亲坐在一起，靠着墙，以为以前只是一场虚惊，笑了起来。
阿宝的父亲无奈地说：“跟菜市场那个买石螺的一样。”
到了晚上，阿宝的父亲又不行了，吐得很厉害。
罗主任到病房来看后神情凝重，一声不发地走了。
她本来安排阿宝的父亲下星期三去复查，现在提前到星期二，接着又提前到星期一。
星期一上午阿宝的父亲去复查。
罗主任对阿宝他们说：“你们下午晚一点离开，我去开会，回来后看结果怎么样再说。”
下午医院的机器坏了，拿不到复查的结果。
第二天上午机器还没修好，只好重新抽血到急诊室化验。
下午一个护士到病房说：“罗主任叫你们家属一个人去。”
阿宝进了医生办公室。
罗主任说：“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肌酐870多，怎么办？要透析现在可以透析了。”
阿宝叫起来，说：“惨了，惨了。”
她却说：“你听到后就说惨了，我们却认为是正常的，在家里一个星期升了100，在这里十天才升这么一点点。”
阿宝问：“噢，这样算是有效控制是不是？”
她说：“我也不敢说有效控制这句话，明摆着就是高了一点点。”
阿宝问：“听说有人900多还能够降到700多是不是？”
她说：“不好说，各人的情况不同，反正我跟你这么说，要透析现在就可以透了，你们回去商量后答复我。”
阿宝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想上厕所，结果走错进了病房。
阿宝的父亲见他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阿宝想跟罗主任再谈一谈，这时候她们关着门在里面商量投票竞选主任的事情。
阿宝敲了敲门，罗主任开门后见到是他，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他说：“想跟你再谈一下。”
她说：“要透析也得等明天，现在找谁去给你们透析？！”
又要把门关上。
阿宝只差把一只脚伸进去不让她把门关上，说：“我们不想透析。”
她说：“有什么事等会再说。”把门关上。
阿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很没面子，但第一次想到为了父亲没有什么没面子的，就在门口等下去。
一会儿罗主任开门出来，见他还站在那里，说：“你到病房去，我过一会儿就过去。”
他到病房去，很快一个护士来叫他去。
阿宝以为她还在反对透析，说：“可不可以不透析，透析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现在罗主任不再反对透析了，说：“也不是这样说，透析后就能好一点。”
阿宝说：“我跟父亲商量了，他说能不透析就尽量不要透析。”
她说：“老是呕吐就恐怕不行。”
阿宝说：“再观察几天吧。”
这时候她说：“伟良到处找医生，有更高明的你们找别人去！”
阿宝这才知道罗主任为什么对他们那么不好，她最近在跟李主任竞争正主任，见他们有时候还去找李主任，对他们很不满。
她说：“你也不用急于现在就答复我，今晚回去后全家人商量一下。”
阿宝觉得碰到这样一个变态医生，没办法在这个医院住下去，经老马认识的张主介绍，打电话给他们那个医院的肾内科主任。
这个主任也是个女的，她说：“一定要透析，药物控制只能缓一阵子，绝对没有办法。”
阿宝问：“可不可以转到你们医院？”
她说：“可以，但我要出门几天，下个月初才回来。”
直到现在阿宝的姐姐还在到处打听用什么方法来给父亲治比较好，让阿宝第二天开车送她和老郑一起去找老郑的同学，老郑的这个同学也在张主他们那个医院当医生。
阿宝说：“算了吧。”
阿宝的姐姐说：“是不是车被老婆开走了？！都约好了，叫我怎么跟老郑解释。”
阿宝说：“好的好的，这种事你反倒很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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