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华两杯清茶喝下去后神清气爽,又开始浮想联翩,说:“家宝,你那时候很喜欢唱歌,睡觉前边放蚊帐边唱歌,唱那首……”
他唱起来,然后问阿宝说:“还记不记得?”
阿宝说:“不记得了。”
接着黄小华爆韩丽和伟宜的恋爱史。韩丽原先在追求黄小华,追不到他后去追伟宜。
黄小华说:“我原先还不知道,三个人一起去旅游,伟宜先约了我,然后说请韩丽一起去。韩丽看出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说:“结婚时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给我写信。说,你这个马大哈!某月某日是我的大喜日子,邀请你来参加,下车后直奔某某路某某号,我看到后吓了一大跳,才知道——某某路某某号是伟宜的家。”
伟宜是他们班的老夫子,戴着一副深度眼镜,貌似除了读书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黄小华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这一次韩丽和伟宜都没有来。
黄小华刚才老是被小波爆料,现在也来爆小波的料。
黄小华说:“小波这家伙真精明,到深川后认了个表姐,是市里的一个中层干部……”
这时候高峰的妻子也来了,一阵风似的跑来见黄小华,对他说:“我们不久前到深川找你,没有见到你。”
相比之下,黄小华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高峰的妻子当年是英语系学生,毕业前已经跟高峰确定了关系。
见到她,阿宝马上想起当年老是在水龙头下洗衣服的那个人。
阿宝说:“哦,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
高峰的妻子瞪了高峰一眼,大概在怨恨他当年只为了自己的虚荣,没有替她保密。
这时候冬生打电话给他们,说晚上在玫瑰酒店吃饭。刚好他们喝茶后肚子有点饿了,就到那里去。
从茶室出来后阿宝最后一个把车倒出停车场,他想跟在他们后面走,结果把车开进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竹筒巷”,很长很窄,最后再也开不进去了,才想起可能是刚才在停车场退车的时候从后视镜看到的方向正好事相反的。
小巷不仅狭窄,还很拥挤,把车倒出来并非一件易事,幸好坐在车上的黄翔自告奋勇,下车疏导交通,让阿宝把车顺利倒出来。
阿宝以前只知道黄翔有行为怪异的一面,不知道他还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不禁对他产生了好感。
出了小巷后是个十字路口,阿宝不知道要网哪里开,打电话给刘涛。
他让高峰来给他们带路,很快高峰坐着摩的来了。
……
他们从闹市区经过环市大道,像穿越了时空,从一个古老城市来到一个现代化城市。
远处的几栋高楼横空出世,背后驮着硕大的夕阳。
高峰充满自豪地介绍说:“这整片地方是我们这里政治、文化、商业、金融中心,像美国纽约的曼哈顿。”
阿宝在酒店餐厅落座后,林郁又重新出现了,到他身边坐下。
林郁由于自己没有车,很羡慕别人有车,说小奇这一次又开了一辆车牌号码是多少多少的,阿宝说他原先就是开这辆车,他说他见过他开过另一辆车,车牌号码是多少多少的。
菜还没点好,服务员就开始倒酒。黄小华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说:“如果是轩尼斯,这是假的。”
点菜时,黄小华问有没有鹅肠,有没有腌菜,每问一种,高峰就给他加一道。林郁很看不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黄小华见林郁对他有点不满,把整盘菜推到他面前,让他吃,他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会儿下午拍的集体合影送来了,每人一张,黄小华又说:“能不能再送给我一张,拿回去挂在办公室嘛。”
高峰真的给了他两张,林郁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几个老师被他们请来一起吃饭,他们大都已经退休了,但身体还很好。
阿宝跟一个老师打招呼,他兴致勃勃讲自己还在参加多项社会活动,还是市里门球协会的会长什么的。
看着他们,阿宝不禁想起病重的父亲,忍不住问他们高寿了。
当年的系主任没有来,阿宝向高峰打听,高峰重重地叹了一声,以至于阿宝以为他去世了。
高峰说:“太凄凉了,子不孝,老婆失踪,我曾经在路上见到他穿着一双拖鞋,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系主任是那个特殊时期的红人,过后背着历史包袱。他给他们讲当代文学史,阿宝有很多当代历史的知识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他的妻子年轻时跟苏联专家有过一腿,患有精神病,儿子是养的。
老师们有致辞、有赠言,那个“撞钟人”最活跃,看得出是学校目前的中坚力量,代表着学校鼓励大家,说:“你们大有希望,前途无量!”
阿宝一听到这种话就惭愧得无地自容。
完了,羽飞还是老样子,一手执壶一手拿杯,在一桌桌地跟人拼酒,可是已经没有人再愿意跟他干了,都说:“你自己喝吧。”
黄小华开始显露出疲态,有两三个人打算第二天坐他的车一起回去,他借着酒意不耐烦地说:“哎,怎么这么多事,你们在高速公路旁下车就可以了吧,你们自己再想办法回去,没办法送你们到家门口,后天还有客人,得去接待他们。”
冬生很高兴这次聚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在一桌子一桌子地跟大家饯别,说:“吃啊吃啊,这一次后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三年还是五年!”
他到阿宝他们这一桌,对黄小华说:“弟啊,你也就是这么一两年的光景了,你以后就知道!”
他由于官场上失意,恨不得别人也跟自己一样。
那边一个老师正捉住刘涛的手说话,他跟刘涛同乡,当年刘涛和家乡里来的人经常到他宿舍玩。
这个老师对刘涛十分关心,问:“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单位,我听说……”
刘涛最早在学校教书,后来调到民政局,再后来下海经商,但有时候还帮着单位办些事,这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单位,实在无可奉告,扭着身子走了。
宴会结束后大家站在酒店门口互相告别。
阿宝从罗文丽身边经过,跟她说:“拜拜。”
她提着两袋东西,猝不及防,急忙腾出一只手来跟他握手。
小奇这两天一直跟她形影不离,这时候还站在她旁边,依依不舍。
王笑昨天听了阿宝那句兄弟的话后深受感动,这时候特意过来拉住阿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跟你说,找一个时间到我们那里去,我现在有时间陪你了……”
阿宝听说过王笑曾经到他们城里的时代广场放风筝,问:“你现在还有没有到我们那里放风筝?”
说:“有的话来找我,我家里有一个线轴,里面装着轴承,有了这个玩意儿,就能把风筝放得很高!”
当年阿宝他们城里新建了时代广场,吸引着很多市民到这里来放风筝,阿宝想把风筝放得更高更远,一百元买了那个线轴。
高峰到底还是尽了地主之谊,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出城的路线,说:“从这条路一直开,到滨江路后往东,一直到街心花坛,再往北,过了大桥一直走,就可以上高速。”
刘涛还是听不懂,说:“你还是找一个人上我们的车,在前面带路,完了他再坐摩托回去。”
阿宝不久前带父亲到这里来看病,道路比较熟悉,说:“不用了不用了!”
回来路上,阿宝借着酒意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曾经梦见像《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那个倒霉少年一样,由于不认真读书,五门功课四门不及格,被学校开除,十分孤独和寂寞。
想到了父亲生病,自己精神压力太大,每天都去打球,成为同学们的传说。
想到了自己这些同学都是怪人喜欢打网球,但他们没有机会打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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