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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难也是一种历练 第一百零一章狂欢

暴雨持续了一夜半天,开始有微微减弱的迹象,然城下低洼,水深已积有丈余,唐军的衣甲、锅瓢与尸体一同在水面浮浮沉沉,在残酷中有一丝黑色的滑稽。

江轩抬出数艘大筏,放下城去,这北地旱陆之上,竟然可以如同江南一般水战。

因为沈傲雪的提前预测,这几天内,他已下令教习水战之法,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好歹军士也能在大筏之上立住脚跟,比毫无准备的唐军不知好出多少。

沈傲雪架一扁舟,带十余士卒,水鸟一样往来如飞——本来她是燕人,这是强项——看水上或有挣扎扑腾,或有抱浮物漂流的唐军士兵,前去招降,愿降者解除其武装,搭救上岸。

战争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之后的十几天,则是在跟洪水作斗争,同样由于知晓得早,城内有所准备,江轩特地拨出两支小队,组织百姓担土衔石,加固城墙,清理城中雨水,并安抚民心,不使慌乱。

沈傲雪虽善奇谋诡计,在这方面,却是自愧远远不如江轩,跟着忙前跑后,也偷师学艺了不少。

终于雨收云住,洪水渐渐褪去,在古旧的城墙上留下一道青绿的痕。

叶军打扫战场,得了好些不怕水泡的辎重。

林咨地尸体没有被发现。但估算一下没有被发现的尸体大概超过三千具。

叶军大胜,获降卒近四千人,声威大振,且因恩恤百姓,甚得民心。

这是末云之战的最终结局。

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于是江轩整顿军队。继续向唐都进发。

林咨既溃,一路再无大的抵抗,在快到唐都之时,传来大好消息,叶雨尘已经顺利进城,俘获北唐宗室。这芶延残喘、依附异族的政权终于灭亡,见天晚,江轩也放慢了步伐,令士卒不用疲于奔命,驻军于唐都城外二十里处,准备第二天进城。

第二天,江轩的队伍进了城,安顿完毕,一个将官领着沈傲雪,左拐右拐地进了高唐原来的宫殿,最终到达一个大大的庭院。

庭院是硬青泥的地面,两侧各有一排松树,还站了好些士卒,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热浪,隐隐有些袭人。

叶雨尘歪在正中上首的宽大金椅里,眯着柳叶眼睛,神情颇有些无赖,看沈傲雪来,抬手晃晃示意她站到后边去。

他又笑,“现在我们去宴上吧,大伙都等着呢。”

于是沈傲雪随他到宏图殿,这是前高唐国君典礼用的正殿,殿上已经设下长席,是庆功宴。

说不尽那歌儿舞女,佳酿珍馐,众将按席位坐了,论功封赏,抚恤死难。

此时大家已尽知西路军董豪轻敌致败、江轩力挽狂澜之事,叶雨尘本要厚赏,但他固辞不受,众将开始以为他虚做推托,没想到他竟当真呈上书册,将麾下众人功劳一笔笔记录详细,清楚明白,正色请叶雨尘赏赐,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认真,于是各个暗自叹服。

宴席大约是从中午开始,到天微微擦黑,正事差不多安排完了,叶雨尘却还显得意犹未尽,又叫搬来几坛酒,吆喝着大家一醉方休。

宴会开始时,席上气氛还比较拘谨森严,但经过一下午的推杯换盏,这帮粗人全都装不下去,一时间打嗝放屁的、勾肩搭背的、抓着一个人大讲光辉历史的,掉到桌子底下去的,不一而足。

叶雨尘首先一个,喝的四仰八叉,一个人就占了三把椅子,秋末入冬,却将外套脱了,身上汗气蒸腾,大着舌头在那大喊上酒。

沈傲雪也大红着脸,走路有些打晃,平时眼里利刀一样的神气也不见了,手里拿着一只长颈广腹的银壶,笑着把落进去的投矢取出来,那壶里头装有小豆,一摇沙沙乱响,口中道,“牛将军输了,当饮满杯”——有酒无令,不成宴席,叶雨尘正命她当令官呢。

那姓牛的将官膀大腰圆,声如洪钟,道声“俺老牛从来不赖”,咕嘟嘟喝了一碗,放下大叫再来。

沈傲雪放回银壶,才要再发令,身后却传来一声“没意思,没意思!”,看时,正是叶雨尘,喊道,“凡酒令,都要那被罚的人抵死推脱,众人相劝,才好玩儿,现在这帮醉虫巴不得喝酒,有什么意思?!”

他这一叫,众人也纷纷附和,有说输了除了喝酒还要讲笑话的,有说让拿鼻子拱酒杯的,吵吵嚷嚷,不得定论。

突然间,有一个清细的声音插了一句,“不如输了的扮女装吧……”

沈傲雪一时冲动掺合这句,自觉失言,想趁着大家纷乱悄没声地就算了,没想到,叶雨尘的脖子蹭楞一下转了过来,“你说什么?”

“啊……那个……”

不等她再重复,他却突然亢奋起来,拿筷子大肆敲着酒坛,“好啊好啊,大伙儿听见没有?!输了的扮女装!扮女装!”

“将军不可啊,这是国家的颜面……”,话音未落,矮个的王司礼官扑通一声跪下去。

但他话还没说完,叶雨尘就已拍案大叫,“来人,这扫兴的……嗝……装麻袋里丢出去,越远越好!”

沈傲雪掩面长叹,给叶雨尘当司礼官,也是够倒霉的。

随着倒霉小官的声音越来越远,地下也乱成一团,本来这帮武将没啥礼法观念,这会醉了,更兼将军挑头,都只觉得好玩。有那么两个觉得不合适的,看小官下场,也都不敢则声。更何况,其实大家心底,何尝不想看看别人好笑的样子呢?

最终大家决定,要扮个戏里的相,还要带着唱句戏文。

叶雨尘办事那是相当地有效率,宴上本来征了一群歌伎,片刻,弄上来不少女式衣服——也不需要是全套,有个行头意思下罢了。

第一个倒霉蛋是位姓宋的副将,他扭捏不肯穿,宁可多饮三大杯,众人却哪里肯依,叶雨尘一声令下,七手八脚把他外袍脱了,裹上件大红霞帔,头上三叉戟一样插了三支凤钗,终于苦着脸唱了一句“奴家命苦啊~~”

接着过了几个,开始有不愿意的,看前车之鉴,也都认命,乖乖儿受罚,笑得众人前仰后合。

行令一圈,又是那姓牛的将军输了,他倒是愿赌服输之人,很豪气地取了件纱披,执铁板,发气冲斗牛之声,“小尼姑我年方二八……”

此音一出,万籁俱寂。

继而全体人不可抑制地爆发出狂笑,开始被整那位宋副官好像报了一箭之仇般,滚到了椅子底下,叶雨尘趴在桌上拼命拍,眼泪都出来了,连一直较为内敛的江轩也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差点笑断了气的沈傲雪好容易爬上桌子,等众人大多累的笑不动,又叫道“继续!继续!”

这次非常不幸地,是江轩输了。

叶雨尘虽醉,还有三分神智,不由一愣。

他知道江轩此人性子端庄正统,律己甚严,可以说是有轻微洁癣,现在玩的太疯,这些衣服又是娼妓所穿,只怕他会着恼。若真翻了脸,倒是自己不好看。

果然,江轩看那衣服,面上露出厌恶神色,连退了几步。

大家虽然是顽,心里也都有把尺子,知道什么人能接受到何种程度,因此在周围一径相劝,却无人敢像开始对宋将军那样放肆,虽然也都敬重他为人,此时难免觉得有些扫兴。

正尴尬,却听银壶沙沙一响,沈傲雪跳过来,道声,“众位等等!”,一溜烟而去,俄顷,从后院转出,手上多了一枝雪色梅花。

她踉踉跄跄跑到江轩面前,笑吟吟将他脖子扳低,拢了拢头发,将那花插在鬓角,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当下一出红戏《簪梅记》里的花旦。

于是江轩也笑起来,顺着景唱了句里头的唱词“须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众人也不跟他较真,嘻哈拍手,径自散去,催促着往下进行。

叶雨尘远看江轩好像由倔驴变了小绵羊,老实任沈傲雪扳他脖子给他簪花,也不言语,直着脖子咽下一口酒去,这时,顺序轮过来,该他投壶。

他玩这个本是不错的,可这次不知怎么,竟一连投失三箭,忙整顿心神,好好比赛。

连着中了几次后,众将露出懊恼神色,只要再中最后一箭,他们又没笑话可看了。

叶雨尘屏气凝神,投出最后一箭,没想到,有的时候欲速则不达,太大力,被壶底的豆子一下弹起,又不知怎的被另一些箭阻了下,于是在瓶口颤颤巍巍,好像差那么一点是进去,又差那么一点是出来。

他顾不得别的,双手握拳,身往前探,对着那签子大喊“进去!进去!”,那矢却大胆“抗令”,死活就在那摇来摇去,众人也都没了声音,各个伸长脖子,大气都不敢出地围成圈看着,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恐怕也听得见。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喷嚏横空出世……

然后是凄厉的一声“姓牛的,本将军宰了你!!——

于是这始作俑者到底自食其果,好在他倒想得开,要做就敬业点,去换了一身齐整的出来,玉色花卉缠枝裳,外罩绿翅纱罗,头戴支碧云钗,且没有唱,甩两个完全不标准的水袖,众人已经开始疯了似的大笑大叫,哄闹比刚才牛将军时尤甚。

其实单说打扮,叶雨尘这一身也没什么,是当时名角碧云的装束,衣裳有点小,但并不比刚才那帮粗大将军更有“效果”,相反,甚至可以说是扮相漂亮的,不过,物以稀为贵,大家不笑那才怪了。

然后他开腔,低沉的男声中却又带了几分清冽,“天涯不见见如何,一见一生误太多。纵已无情冰作骨,风陵渡上畏经过”。

这是碧云《终身误》里的一段唱词,词义本来悲切,但这时现场那管他唱什么,只看他开口便更是疯狂,地上滚了一堆的人,笑声响彻整个宫殿,连一个已经在桌子底下躺了多时的家伙也突然抬起头来,大笑三声,然后咣当一下又石头一样再杵下去。

沈傲雪也只顾笑,他的刚毅,原本是体现在脸的下半的,若只有一双柳叶眼睛,这样醉了乜斜着,还真的当得起妩媚二字,妖孽一样的颜值,深深的刻在心底。但这样的歌词,让沈傲雪感到叶雨尘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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