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烟递给石桥柱，然后看着前方苦笑。
:“还是在学校的日子舒服。”
:“表，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捡点瓶子纸壳去卖？说不定还能挣点烟钱。”
:“你去吧，前面就有个垃圾桶，我坐在这帮你看行人。”
:“算求咯，不好意思。”
石桥柱猛吸一口然后向后方倒去，仰着头缓缓吐出烟丝，模样极其享受，与其说是享受，倒不如说是珍惜这最后的几支。
他也是如此，一直将手中的烟抽到一点白色赌看不见才将其丢掉，丢的时候还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表，看你一天也没怎么抽，烟瘾那么小，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高三下。”
:“才抽这么短的时间该来得及，你要能戒就戒了吧，正好抽完这包就开始，要是熬到后面一天一包的，那日子就难过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高一吧，不过高一高二都没怎么抽，高一的时候他们发给我我就接，不发呢我就不抽，到了高二开始买的，然后到了高三烟瘾就开始大起来了。”
:“挺早的嘛。”
:“还好吧，我们班上那些你是不知道呦，初中就开始，甚至有些小学就开始了。”
:“我小学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些也开始抽了，那个时候我还试过两口，结果被呛到后看见烟都是怕的。”
:“对了，你小学是在哪读的。”
:“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忘了，就牛郎过来一点，离牛郎很近。”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连牛郎在哪都不晓得，只听过。你说你是大兴的，我还以为你在大兴读的呢。”
:“没有，大兴也是后面才搬上来的，小时候一直在老家，老家离牛郎很近，走半个小时就到，但是归大兴管。”
:“那按理你不应该去牛郎读初中嘛？离得那么近。怎么跑大兴去咧。”
:“不知道啊，我叔叔他们在大兴读的初中，然后我哥也是去大兴读的，我也就去大兴咯。”
:“哦。”
:“你初中读的哪个？四中？”
:“没有，四中我哪去得了？在二中读的。”
:“一直听你们说二中二中，来了这三年我连二中在哪都不知道。”
:“就去三小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到老车站，然后再一直往前走就是二中，不过要走很远，然后再往前走一段，走进对面的小巷子一直往上就是六中。”
:“在那块去了，怪不得我不晓得，来桃城这么久我还没去过那边。”
:“那边没什么好转悠的。”
石桥柱起身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
:“要是可以预支工资就好了，这日子是真难熬。”
:“你去跟文老师商量商量。”
:“商量不得哦，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河边转转去。”
:“走呗。”
他起身跟着石桥柱朝河边慢慢走去，眼前的车水马龙也慢慢变成了碧波荡漾的松江河。
走到“状元”楼下，俩人也将最后一支烟点完了，他俩抬起头看着楼上的玻璃，一时心绪复杂，犹豫半天才走上去。
里面，其他人同样早就回来了，只有他俩是最后回来的，看见他们，罗艺开玩笑的说道。
:“你们看看人家工作多努力，这个点才回来，再看看你们，比人家早回来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呀，可以留到多少个号码？”
:“那你怎么不说就他们两个一个号码都没要到呢？”
李馨不服的怼道。
:“人家这是厚积薄发，再说，他们这工作态度我一点也不担心。”
李馨和罗艺一人一句，整得他俩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也不敢回，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俩。
那两人互怼了一两分钟，最后以罗艺一句吃饭才打消了话题。
随后，几人下楼又涌向旁边的饭点，老板也习惯了，一见到他们来便主动将两张桌子合在一块，然后拿着菜单让他们点菜。
待菜点完，那俩又互怼起来，话题也从工作变成了其它的，他和石桥柱还是躲在角落默默玩着手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偶然间，他抬起头，看见张萱还在玩着游戏，想着反正也无聊，而且那游戏他也好久没玩了，便朝张萱那边靠了靠，随后看着她那令人心焦的操作，他忍不住说道。
:“对面中单不见了给队友发个信号呀。”
张萱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低下头继续玩。
:“说什么说，他们没眼睛呀？不晓得自己看小地图啊？这小地图是拿来干嘛的嘛？”
:“人家紧张对线着，哪有时间看小地图？”
:“那我不也紧张对线着嘛，哪有时间发信号？”
:“对面中单都没影了，你跟谁对线呢？防御塔呀？”
:“你别说话。”
张萱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兵线往前去推塔，可刚走到塔前就被对面的人突然冒出给宰了，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怨道。
:“都怪你，让我分神了，我不管啊，这把要是输了你全责，要么带我赢，要么帮我打回来。”
:“我手机里没游戏，带不了。”
:“那就帮我打回来。不行，我手机给你了那我玩什么？你那破手机又没游戏，你今晚回去赶紧把游戏下回来，然后明天带我赢。”
:“这不还没输嘛。”
话音刚落对面就打了张萱的队友一个团灭，随后看着对方一路推掉高低再推掉水晶，张萱把手机摊放到桌上恶狠狠的瞪着他。见状他连连服软，一边往后退一边回道。
:“得得得，我今晚回去就下游戏。”
:“等等，你什么段位？我先去看看。”
说着，张萱立马翻起好友列表，接着快速打了几个字，没一会他的主界面便出现在了张萱的手机里，然后张萱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黄金四，我随便拉个人来段位都比你高。”
:“我这不太久没玩了嘛。”
:“我不也是好久没玩了。”
:“你前几天不一直在玩？”
:“我玩的是人机。哎呀，无所谓了，今晚记得下回来，我带你赢啊，小黄金。”
张萱捂着嘴，笑得极其张狂。
:“到时候谁带谁还不一定。”
:“呦呦呦，小黄金还挺嚣张的咧。”
说话间，菜依次被端了上来，几人都拿起碗筷，李馨也不再和罗艺拌嘴，转而看向张萱边夹菜边问道。
:“怎么了，萱萱，听你刚刚的话，龙绍兴还没你玩的好呀？”
:“他一个小黄金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呦，龙绍兴，你玩了这么久的游戏连我朋友都比不过呀？”
这一顿饭，他被那俩说个不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边吃饭边承认。
吃完饭已经是六点半，只剩余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到办公室的几人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反而是疲惫，明明一天下来也没做什么，但就是觉得很累。不过，他跟石桥柱倒是例外，出了累，此刻他俩又更令他们难受的事，对于抽烟的人来说，吃完饭没有烟，那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俩人坐在沙发上，此刻像有蚂蚁在爬似的怎么坐都坐不安逸，手机也不想玩，就搁那看着对面的玻璃发呆。
正迷茫着，随着厕所那边响起抽水的声音，罗艺从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他和石桥柱对视一眼，两人嘴角不自觉扬起，然后不约而同的起身朝罗艺走去。
:“罗总。”
俩人一人抓住罗艺的一只胳膊，嬉皮笑脸的，给罗艺整得一脸懵。
:“你俩要干嘛？”
:“拿支烟抽抽啊。”
闻言，罗艺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回道。
:“我也没了，你俩先把手松开，我现在去楼下买。”
:“一起去吧，熬不住了。”
说着，他俩跟罗艺一起走下楼，随后站在便利店外面眼睛泛着光的往里看，一直等到罗艺拿着烟盒走出来递给他俩一人一支，俩人连忙点上吸上一嘴，心里这才舒坦起来。
:“话说今晚就出成绩了，你俩紧张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再怎么考都是去专科。”
石桥柱说完，罗艺又将目光移向他。
:“你也不紧张吗？”
他吐出烟丝，望向后面依稀可见的松江河，不以为然的回道。
:“一样的了，高中三年我学都没学，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说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后又将其收回去。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人生在按某种规矩走着，小学的时候，前面也是没学，后面才开始的，然后到了第二名，初中莫名其妙的被分到了一班，初中也是，前面没学，最后才开始，然后莫名其妙的考上了桃城一中，他总觉得，这次自己应该也能考上。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学校里的样子，好像又不太可能。
可一但有了一丝念头，那希望就会被无限放大，他更倾向于自己这次能考上。
:“你俩抽完了没？”
:“抽这么快？”
:“是你们太慢，我先回去了。”
:“嗯。”
跟罗艺还有石桥柱说完，他转身往楼道走去，此刻虽然天色彩刚开始暗淡，可楼道里透光性太差，走到里面，视线一下子来到了八点过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往上走，整个人渐渐淹没到昏暗之中。
回到出租屋已然是十点，他洗漱完爬上床看着手机，点来点去，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干嘛。思索半天，默默点开小文的聊天界面打字问道。
:“怎么样？紧不紧张。”
:“还行。”
:“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
:“不知道，等时间一到查完成绩再说吧。”
:“嗯。”
回完小文的消息，他茫然的看着墙面，忽然觉得时间比上课的时候还要过得满，他焦急的等待着，像是过了好几年。
终于，手机上的时间从十一来到零，他连忙翻出准考证输入上面的网站，然后怀着忐忑的心点击进入，只见手机上的绿色横线一点一点的走着，走到一半缓缓停下，之后的几分钟里再没走过。
他看着停下来的绿色横线，整个人焦急到了极致，甚至都想将手机砸向墙面了。
后面，他又试着退出来重新进入，可不论怎么挣扎，那条绿色横线始终都是到达一半后就停了下来，次次都这样。
无可奈何之际，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他连忙点开看去，那个带有些许调皮的头像问道。
:“怎么样？查出来没？”
:“没，进不去。”
:“我这也一样。跟往年差不多的，当天晚上人多，都进不去，不用想了，睡一觉等短信发过来吧。”
:“嗯，晚安。”
:“晚安。”
退出聊天界面，他茫然的看向天花板。
张萱说的他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这慢慢长夜，这样一颗焦急的心，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他关掉灯，按下手机息屏键，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然后闭上眼尝试着入睡，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整个人还越来越精神。
他坐起来拿着手机又试了试，还是不行。
终于，他放弃了，既然睡不着，那就闭上眼睛想一想，想着第二天醒来看到短信里出现总分五百分的字样，再大胆一点，想着那些熟悉的人和他一起去了同一所大学。
想着想着，不知想了多久，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然后在梦里，他看见那些熟悉的人就站在前方，站在银杏树下招呼着他快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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