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师县令忽然得到消息,说新来的那个巡抚已经快到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倒是不用着急,师县令算是想通了,就这样吧。
哪怕是自己真正的对手来了,师县令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要是想找茬儿,那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找到问题的,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也只能认命了。
师县令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只要巡抚一到他的地界就得马上报告,让师县令出去迎接,以尽地主之宜。
天都已经黑下来了,师县令还是没有看到人。
等到师县令都快睡着了,人都还没到。
可是等到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终于等到人了,师县令听说是由于昨天巡抚的马车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才耽搁了下来。
这个巡抚姓潘,年纪不大,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不过眼神够犀利的。
潘巡抚才走到师县令的地界,就走下马车,问道:“就是这个地方?”
“是的是的,我们已经到了,不过离县衙还比较远,这只是界碑。”回话的是长期跟在潘巡抚身边的一个小官儿,来之前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潘巡抚没多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师县令派来的人已经找到了他。
“小的见过巡抚大人,”这个带头的衙役相当客气,“师县令已经做好了迎接大人的准备,巡抚大人请吧。”
潘巡抚什么话都没有说,钻进马车里就说往前走。
那些衙役面面相觑,正是觉得这个巡抚大人可能不太好说话,难怪他们的县太爷会这样担心。
师县令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没有什么想法了,只是想见一见这个巡抚,算是例行公事,别的都无所谓。
谁知道这个师县令看到新来的潘巡抚,脸色就发生了变化,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师兄不认得我了?”潘巡抚居然笑了一声,“也难怪,这都十几年了呀。”
这怎么可能会忘记?师县令立刻说道:“原来是潘贤弟,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来?可是……怎么是你?”
师县令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发现新来的这个巡抚居然是老朋友。
当年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关系也算不错的了。
只不过两个人为了能有个靠山,分别找了不同的人站队,结果师县令那一派输了个彻底,他也发配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那这个姓潘的就不一样了,他找了一个好靠山,看来的确是混得不错。
虽然说是老熟人,可朝堂上的较量是不分那么多的,师县令并不认为潘巡抚会放自己一马。
虽然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可十几年过去了,师县令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已经失势,按道理来说,是没有必要故意针对的。
潘巡抚又大笑了一声,说道:“师兄,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的话变少了。”
常言说的好,言多必失,尤其是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还是少说话吧。
师县令只是报以微笑,还真就没有多说一个字,然后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师兄,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些虚礼就见外了,咱们随便一点儿吧。”
师县令还是把潘巡抚当成朋友的,十几年没见了,他的变化倒不是很大,因为潘巡抚的年纪本来就要比师县令小很多,再加上师县令这十几年在这个破地方蹉跎,就显得老了很多,看来潘巡抚一直都留在京城。
看来这个靠山找的好呀,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是倒不了了。
潘巡抚现在其实日子也不好过,本来都是一派,都是自己人,却总有人怀疑潘巡抚吃里扒外。
这样左右不是人,完全是在夹缝里生存。
不依附别人,那还真是没有办法在京城待下去了。
这些事情,师县令根本就不知道,还以为这家伙混得风生水起呢。
这样说也不算错,跟师县令相比,潘巡抚还不至于流落至此。
这一次到这里来巡视,其实就是上头故意的。
什么原因,潘巡抚自己心里清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外放呢?
好在这个时间也不长,巡视完了就可以回京城了,回去之后还有没有巡抚的位置,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说起来呀,潘巡抚也是满心委屈,在京城的时候,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这些话都不敢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这种感觉也挺难受的。
这次巡视最大的一个收获,大概就是能在这里碰到老熟人了吧。
师县令可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想猜,上面来人了,自己该招待就招待,不管是不是老熟人,那都得这样做。
师县令把潘巡抚迎进了县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太多话,似乎都挺有戒心的。
可能是十多年没见面了,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题,好像说什么都多余,不说话又显得很无聊。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两个还经常在一起喝酒,看来还是得找一点儿当时的感觉了。
本来师县令就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席,好酒好菜都已经摆上来了,可是潘巡抚不想这么招摇,只想跟师县令两个人单独说说话,喝喝小酒,还跟以前一样。
这也不难办,只是师县令实在是猜不透潘巡抚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师县令才是主人,但是他却比潘巡抚这个客人还要拘谨,潘巡抚很明显能够看出来。
潘巡抚知道,自己蝇营狗苟,可能在京城很多人看来,是趋炎附势之辈,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京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寻常老百姓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他们在这个漩涡之中,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
这些话,潘巡抚是真不敢对着别人说,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朋友,可依旧不能够说出来,谁也不能够保证这些所谓的朋友里面,不会出现一个叛徒,谁也说不准。
不是潘巡抚非要怀疑自己人,是这些所谓的自己人本来就不能够完全相信。
有些时候,潘巡抚甚至还挺羡慕师县令的,虽然斗争失败,被贬到这个破地方来,十几年都得不到升迁,但起码自由自在的,在这边基本上是师县令一个人说了算。
只要不闹出太大问题来,惊动京城那边,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管不着。
潘巡抚看起来是得势的一方,其实自己心里并不舒服,想想都难受。
因为潘巡抚自己并没有什么势力,他是依靠别人。
本来心里就不爽快,把酒一喝,潘巡抚那更是满腹委屈,恨不得一股脑都倒出来。
难得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远离京城,跟自己已经没有利益关系了,这些话说了也没什么关系?
潘巡抚不吐不快,酒一喝完,根本就所谓。
师县令听到这些话,才相信潘巡抚这些年过的是真不好,比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可以怀疑潘巡抚是装出来的,可这也太逼真了,这样不是真的,那什么才是真的呢?
师县令听到这些牢骚话,倒是没有往心里去。
这十多年来,一直在这个破地方,动也没动过,很明显是故意有人为之。
师县令都能够猜得出来大致上是哪些人做的手脚,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被贬在外,这十几年在师县令的心里,基本上就属于浪费了,根本就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留在京城,说不定还能大展拳脚,师县令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至于被贬这么长时间啊。
这一说起来,两个人都恨不得抱头痛哭。
他们当年考中举人,意气风发,都发过什么样的誓言,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只可惜没有一个人是实现了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这一辈子都很难实现了,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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