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父亲为我考上大学最感到高兴,背后高兴得泪都流出来了,我第一次见到父亲高兴得流泪,父亲的眼泪特珍贵。父亲一直指望我们家族能出个大学生,他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因为老爷爷是晚清秀才,有名的私塾先生,子孙后代绝对能遗传他的基因。
父亲第一时间就把我考上大学的喜讯打电话告知老家赵庄,当时正好赵叔守在电话机旁,好像等着接电话一般,这很难得,平常都是大队会计待在大队部,赵叔很少去的,除非开会。此刻,电话铃刚响,赵叔就接起电话。
“哎,谁呀?”赵叔拿起电话就问。
“我呀!”父亲应道,没等说名字,就听见赵叔笑了起来。
“呵呵,是大哥呀!你咋突然打电话来呢,是不是有啥好事呀?”!!!
“哈哈,让你猜对了!你侄儿,四方考上大学啦!”
“——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你知道咱村解放后就没出过大学生呢!四方可给咱村长脸了,光宗耀祖呀!考的哪所大学呀?”
“山大!山东大学中文系。”
“我的老天爷,听说山大是全国重点大学呀!四方这孩子真行,打小俺就看出他有出产(出息)。”
“你尽快把这消息告知俺爹,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那自然!你家祖上就是书香门第,四方他老爷爷不就是晚清大秀才嘛,你家出个大学生很正常,你爹听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好了,俺还有事,今儿先到这儿吧,你抽空来趟城里,咱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那自然!我早就跟四方说好了,等他考上大学,我会跟他爷爷一起去你家贺喜去。”
“好呀!早点儿来。”
“也就是这几天吧,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就去。”
“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晚,父亲就亲自下厨做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庆贺我考上大学。父亲提早下班回家准备晚饭,不等我开口,父亲就让我把白丽萍叫来一起吃饭,我立马返回文工团,不想凌丽萍晚上临时有演出来不了。
晚上父亲和我都喝多了,父亲竟然唱起梆子戏来,且唱的有板有眼很专业,这倒很新鲜。母亲说,父亲唱的确实不错,这都是跟我爷爷学的。随后,母亲忍不住也跟父亲一起唱起梆子戏来,夫唱妇随,唱的蛮像那么回事儿,没想到母亲梆子戏唱的也那么好。母亲事后告诉我,她是跟我父亲学唱的梆子戏。看来我也要好好跟父亲或爷爷学唱一下棒子戏了,让这个传统民间戏种流传下来,发扬光大。妹妹却对梆子戏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反感。
晚饭从六点多一直吃到八点多才结束,都赶上年夜饭了。
饭后,快九点时,父亲非要拉我去他县委的办公室,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拉我去他办公室,问他干嘛现在去,父亲说有东西送我,我问啥东西,父亲不说,第一次跟我卖起关子来,把我笑得不行,也很感兴趣,我忽然觉得,此刻父亲跟我是平等的关系,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居高临下的威严姿态。母亲说,时候不早了,啥好东西非要今晚送,明天不行吗。父亲说必须今晚送,要不他睡不着觉,送了心里就踏实了,了却了一桩心事。
听父亲这一说,我更感兴趣了,拉起父亲的手就走,跟哥俩一样。父亲几乎被我拖着走,还不时得搀扶着他走,他确实喝多了。
等到了办公室后,父亲让我转过身去并且闭上眼睛,他不说睁眼,不许看,我偷着乐,今儿父亲咋像个孩子一样逗趣儿,不禁感到异常温暖。
我真的闭上眼睛,听见父亲拉开办公桌的抽屉翻弄起来,不一会儿关上抽屉,似乎还听见他长吁了一口气。
“可,可以转过身,睁开眼了!”父亲随即大声说。
闻此,我兴奋到了极点,就像期待已久,终于梦想成真一般,我猛地转身睁眼,但见父亲右手拿着一直钢笔笑着朝我摇晃。
见此,我的兴趣大减,大晚上的,把我叫到办公室就为了这只钢笔?
父亲双手拿着钢笔看着说,“这只钢笔,是,是战友送我的,我珍藏了快十年,没舍得用,就想着,等你考,考上大学后送给你,这可不是普通的钢笔,它可是世界名笔,派克笔!”
“——啊,派克!”我不禁惊叫起来。早有耳闻,就是没见过。
“今儿送给你,希望你今后,能,能写出跟这只派克笔一样好的文章来!”不等我惊魂未定,父亲将笔交到我手上说。
“爸,俺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我双手接过笔,如获至宝般端详着说。
“嘿嘿,不要光说大话,要是,要是写不出来的话,这笔你得,,你得物归原主!”父亲笑道。
“呵呵,那是不可能地!“我笑道,”爸,俺将来写出的文章肯定比这笔值钱多了!你就瞧好吧。”
“爸相信你!”父亲说着主动拥抱起我,我紧紧抱住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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