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可以试一试这个腿，现在这个时候的口感应该算是最佳。”
接过蒙寅手中刚从火上用刀切下拿过的一只小鸽腿，嬴政略微有过犹豫。
他已经很久都未这般吃过直接从手递过来的东西，这样的吃法似乎已经是在他很久以前还在赵国的时候有过。
不过，只是短暂的踌躇，嬴政依旧是缓缓送入口中咬下了一块咀嚼。
他点了点头，“不错，肉质尚可，没有那等入口细嚼许久而不烂的情况。”
再看到蒙寅又是递过来的一只腿，他只是摇了摇头。
见此，蒙寅则也是毫不顾忌把另一条鸽腿一下塞进了嘴里。
比起嬴政的吃相，他的则是显得很是蛮横直接。
再将腿骨往嘴外一扯，只见就剩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俨然是肉已经全部入了他的口中。
看到一旁的李斯眼皮都直抽抽，暗想：你难道不觉得王上只是客气一下？
此时的他们已经出行的第四天了，中途没在其余的城池关隘驻留休息。
就连函谷那处地儿也只是在李斯亮出使者节杖后便直接放行。
如今到了这么个距离风陵还有些距离的荒郊地儿，连个驿站什么的都没有，他们只能在此简单搭帐暂歇。
外围都是有着随时换岗的甲士驻防，整个布局是呈圆形散开。
接着便是内圈，人数算是最多，马车马匹以及营帐都在基本在这里，一个挨着一个，像是形成了一道高矮错落的防护墙。
同样的，营帐周围还有大批人围着大大小小的火堆。
嬴政、蒙寅等一小撮人则是在最中间的位置，同样是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要是有点辣椒、孜然、胡椒什么的，那就完美了。”
“吽，那些是什么？”
面对嬴政的询问，蒙寅将骨头丢掉后答道：
“算是一种调料，可以改变现今烹饪圈的格局。”
“仙汤一碗浮三白，醉里且吟香肉诗。你的全席楼难道当时就是用了那些？”
面对询问，蒙寅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确实是有收集到过，不过品种和量都是微乎其微，太有限，但是过不了多久，大秦的人也会吃上这些。”
李斯有讶然，虽然王齮说过蒙寅在咸阳有着不错的产业，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那座全席楼。
嬴政疑惑道：“既然先时都难寻觅，为何现在却敢这般说？”
蒙寅一笑，“王上还请再等些时日，末将在筹措一份惊喜献于王上。”
“那好，我便等着你的这份惊喜。”
“蒙将军，有件事，李斯很好奇。”
好家伙。李斯不愧是李斯，就因为之前嬴政口头给自己升官儿，现在他直接改称呼了。
“李大人，有话就请说。”
“你当初置办的全席楼在秦国境内可以说吸引了不少的豪绅、名士，甚至是其他几国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可以说是当时六国之中最为顶流的销金窟。”
“为何？”
“没有为何，是我家那老头子逼着我来的。”
“额…”
这话算是将周围的人雷得不轻。
蒙寅目光凝视这篝火，放下手里蘸了酱水还被咬了大半的面饼，“其实也还好，算是体验了一番底层军士的生活情况，知道了大秦军中的生活待遇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嬴政再次好奇相询，“你有何感触？”
“普通的士卒依旧是吃的糙米，有着士爵的也才能添上份普通的面食和酱，至于精米只能是第三级的簪袅及以上才能享用。”
“伙食上整体来讲，其实还是有些可以改善一下，打仗是在拼命，总不能还饿着肚子去拼死拼活吧！
“当然，这些都得大秦的财力状况再提往上一个档次才能可行。”
一直抱着长剑盘坐不语的盖聂睁开眼睛，看着蒙寅，“大多军官也都是从底层一步步走上去的，都会经历那般，蒙将军认为，为将者难道不应该具备与士卒同甘共苦的能力？”
嬴政、李斯都是想要看看蒙寅到底会如何作答，可对方却是又将面饼塞到了嘴里。
他含糊其辞的说着：“盖先生说的其实也不错，但先前我所言的也只不过是说整体上的调整，差距依旧会有。”
“另外，同甘共苦这个可以有，但也并非完全如此。”
“此话何解？”，盖聂问道。
“其实，赏功罚过也好，因为爵职使得待遇上不同也好，无非都是一种差距。”
“行军打仗，需要的绝对不是行仁义。”
“将帅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要激起士卒对胜利的渴望，要让他们知道只要力战取赢，那就能大有所获，这样的军队才能身经百战，才能最有希望获胜。”
“仗若是一直打不赢，就是天天和士兵同甘共苦，那这样的军队，其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嬴政与李斯思索着轻轻颔首。
沉默半晌的盖聂也持剑抱拳道：“将军此言，确实有理。”
……
转眼间，一夜一天的时间也很快过去。
蒙寅领着三百余骑走在步卒队伍的最前方，嬴政所在的马车前后都是有着步卒的队伍。
盖聂没有坐马车，而是单骑一直行进在马车一旁。
一千多人的队伍，其中还有重装骑。
这队伍就算没自己，也还有盖聂，又是在秦国境内，这除了牛碧到爆且不要命的刺客，还有谁会明着来？
大宗师？呵呵？
回头望了一眼马车，想着两年前也不过是与嬴政浅谈了一番，只不过那时的对方主要冲着自己酒楼的菜肴去的。
想着这几天来偶尔的几次交流，再和原剧中秦时后期的嬴政做了一下对比。
“除开一沉不变的沉着神态，这话风和想法差别还是挺大的。”
“难道是一统六国让其膨胀了？又或者是遭受背刺太多？”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摩挲着下巴，蒙寅点了点头表示这也很有可能。
毕竟对方虽然一路走来像是爽文男主一样在横推。
可在细想一番后，他这辈子遭的背叛好像也真不少。
到底谁先变了，谁也说不清，只能是由时间去验证。
政老板，一个按不同情况能纵说纷云的人物，千古一帝、暴君都行。
不过，昨晚倒是把称呼给改了。
除开盖聂以外，现在蒙寅、李斯都是直接称呼王上了。
因为就这个护送规模已经很扎眼了，加上临行前又派出了新的驿使快马前往咸阳，届时很多人都会知晓。
藏反正也藏不住，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在称呼上面有所掩饰。
咱自个儿先把自己过好吧！
咱‘蒙寅’还很穷，穷者嘛！自然就要独善其身，不要想太多。
看着环境逐渐由有山有水的画面变为土石居多树木稀少的地貌。
无聊的他也不经感慨这一路行军的画面。
比起当时平阳重甲军往武遂行军的时候，这点人马可就少得太多了。
而且也没那种大军征伐的感觉。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蒙寅记得经过马陵一带的时候，那画面可能也就差那点雪了。
可怜兄长蒙恬只能继续现在那边隘待着咯！
马车内刚休憩一阵的嬴政撩开了车窗的帘布。
“尚公子”
“现在到了何处？”
“快临近洛阴了，按照驿使的马匹速度，恐怕也离咸阳不远了，估计我们到了栎阳便会遇到前来接应的人。”
“但愿如此！”
没再多做答复，他放下了布帘。
“李斯，你先前说这蒙寅只是一个大夫，却担任着五百主的军职？”
按照常理，‘大夫’能做个百长也就顶天了，有的甚至还和不更一样在做屯长。
所以，蒙寅这类情况已经不能称之为少见，而是破天荒的稀奇事。
“回王上，正是，李斯之前听王齮说起过。”
“我想，王齮此举无非是为了故意拉拢。”
“毕竟蒙寅确实武力超群，至于其目的，恐怕…”
嬴政默然。
李斯这话虽然简单表意明白，可却是很巧妙。
既说了蒙寅是受了王齮特别关照，但也铲明了王齮的目的不纯。
另外蒙寅救驾有功，这都是明摆的，所以压根于双方都没有任何影响。
但话也确实是那般。
如果说一个是官大夫爵的人去担五百主的军职，这还可能有人相信。
毕竟，军职问题上，可不会单方面因为你显得能打或斩敌够多就能身居要职。
这倒是也很贴合后世的那句话。
你很会打吗？会打有个屁用啊！
若没有相应的统兵能力恐怕也只能最多在低军职上徘徊，顶多是头上顶的荣耀多一些。
至于爵位。
秦国军功实行二十等爵制。
秦国的士兵只要斩获敌方甲士一个首级，就可获得一级爵位（公士）、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
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证据是敌人的人头（首级）。
也就是说在战后把敌人的人头砍下来带回军营，作为证据。
当然，这些情况只是对于下层的士爵，爵位若是只在大夫爵以下的士爵确实会因为亲手斩敌使得军功顺利往上走。
若是到了士爵第四等的‘不更’想着去靠个人勇武升爵位，一般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因为这时的军功还会起决于你领兵队伍战绩情况。
比如‘不更’可以担任一个50人队伍的屯长。
可你的军功不但自己要有斩获，你带的兵卒也需要出色的斩获。
这样的不更才会有机会往上走，跨进大夫的层次。
只不过，也会有特殊情况存在。
蒙寅之所以当时能一下跨到大夫爵，就是因为特殊军功。
涂水那一战，他是第一个登上城墙杀敌的人，而且还有打开城门的功劳，这才得以不用按照传统方法去走。
若是光靠杀敌那么简单，那被称作人屠的白起怎么才到十六级的大良造，难道名不副实？
因为杀的人少？那不扯淡么？
当然，除开军事才能，战事也是相当重要，这些都是决定因素，这也是之所以王翦这种情况能到二十等‘彻侯’封顶的原因。
因为他赶上了攻伐六国的时间段，而白起早早的就无了，没有机会。
同样是战事影响因素的自然还有王翦的孙子‘王离’，因为六国已灭，缺少战事，他不得不去死抠农家，捞取战功。
另外，军职一旦上了中低层也是与其有着相似，升迁只会越加的难。
当然，你若是有个大背景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好比身在魏国王都‘大梁’的魏武卒第一勇士，号称‘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典庆。
动不动就撞毁战车的人，战场斩敌的数还少么，可却顶多是在军中戴上了一些好听的头衔，军职却不高。
李斯话中提到了猜想王齮的计划，见得嬴政依旧是原封不动的神情，他也没有继续将话往下说，也不需要细说。
因为话到了这里，大家都懂。
“王上，臣有一事不明。”
李斯也只得提了一道疑问，想借此来转移话题。
“讲”
“我们此行虽然安危比之之前更具保障，可这般动静，恐怕会让某些有不臣之心的人，有所异动。”
“无妨，现在就算再险还能险过武遂军营或是在韩的八玲珑？”
听到这话，李斯目光莫名，只是袖袍中的手却是紧了紧。
他知道，昨夜的一番闲谈，蒙寅可以说在多家经典的论述以及当下咸阳局势的应对上，又让嬴政是另眼相看。
虽然其中不少言谈令他感觉有些离经叛道。
可某些东西若是设想落到实处却又可取，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蒙寅所学涉猎很广。
的确，蒙寅给李斯最深的感觉就是涉足很广。
弄得他感觉蒙寅就像是出自百家之中的杂家，仿佛各门各类都有涉足。
“你不必有多的心思，在他投身军伍前其实我就已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本来当时他引起了我的注意，只是之后遇上了成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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