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有全都忘记，我记得你的眼睛。”芦忘忧望着他的眼睛，从记忆里百般寻找，寻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可是这双眼睛，总觉得看过好久好久，无论是那含着情感的眼神，还是微微发红的血光，她似乎真的……十分熟悉。
听到芦忘忧这句话，他彻底愣住了，眼泪比思维更快涌出，别过身，他不再让她看到他的眼睛：“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今日把你从那里面拉出来，以后我也会，我不会再让它，有伤害你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幻境也彻底消失了，芦忘忧呆呆地站在郑清槐的房间里，而房间里面挂满了白布，地上洒满了铜钱。
再往床榻上望去，那上面，尽数都是郑清槐未出阁时穿的衣裳、首饰。
她猛然后退，这竟然是个衣冠冢！
芦忘忧推开房门，自己竟然身处孤坟处，这是个墓穴，是郑家给郑清槐设立的墓穴，路要向上走，墓穴还未封死，外面有人在哭，而她，是随着下墓了。
怎么会这样……
不是在郑家吗？
怎么会进入墓穴。
芦忘忧逃了出来，她从墓穴里钻出来，给郑家人和芦笙溪、红茴吓了一跳，他们手忙脚乱把芦忘忧从墓穴里拉出来，不知道她怎么进去的。
“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淘，这会儿怎么进你清槐姐姐的墓里去了！”红茴在芦忘忧后腰上捶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舍得用力打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芦忘忧被吓坏了，纵使读过千般万般这样的书，真的自己亲身经历一下，也还是吓得语无伦次了。
不对啊，自己不是要帮着郑清槐报仇吗？在她的闺房里，她们两个不是说了很多话吗？
她在哪儿……在哪儿？
“清槐姐姐……清槐姐姐！你在哪儿？你刚刚还和我说了许多话，我答应要保护你的，你在哪儿，你出来啊，你出来和我说说话！”芦忘忧到处去找郑清槐，却是把其他人吓到了。
郑芳菲拦住到处找郑清槐的芦忘忧，她不曾想过，自己这个好姐妹，竟然比自己还要伤心难过，这场迟来的丧礼，是郑柯回乡探亲时告知父母，郑清槐已经死于去皇城的路上，当初郑柯未参加科考，没到皇城，自然不能和刘家过多交集，怕落人口舌，后来当了状元，入朝为官，自然想去见见自家姐姐，只可惜，人没见到，只听到了死讯。
郑柯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父母，人生之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郑柯瞒了一年，再也瞒不住了，只能在回来探亲的时候，将这事情告知父母和小妹。
郑柯听闻姐姐是在路上病死的，可是忽然之间来参加葬礼的芦忘忧像失心疯一样，从墓穴里钻了出来，还胡言乱语了许多事情，郑柯紧皱眉头，并不是因为芦忘忧闹了姐姐的葬礼，而是在怀疑刘家，是否骗了郑家。
“忘忧，不对，不对……你别这样，今天是给姐姐立衣冠冢的日子，你别这样……”郑芳菲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芦忘忧的头上，好冷啊，冷得刺骨，芦忘忧抓住郑芳菲的肩膀：“芳菲，你才不对，今天不是……不是郑伯伯做八碗的日子吗？我来你家吃八碗，看到清槐姐姐回来了呀！虽然她回来的只是魂魄，可她确实回来了！她去哪儿了，她说她害怕那个鬼师，我还想保护她来着，她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
越说就越荒唐……
所有人都觉得芦忘忧疯了，而芦笙溪和红茴却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望着胡言乱语的女儿，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心疼，也有恐惧。
还有一人，反应亦不同寻常，那就是郑柯。
郑柯蹙眉看芦忘忧，耳边，却是萦绕着姐夫刘子荣的话。
“妹夫，你可知这世上，并非只有我们人类，你可知道，这天地之间，有太多有趣奇幻之事，只不过，你看不到，也接触不到而已。”
“妹夫，要不要姐夫带你开开眼界？”
“姐夫带你，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郑柯厌恶歪门邪说，更是讨厌邪事，严词拒绝刘子荣之后，刘子荣再没找他说过这些事情。
那时候他不相信，可如今看到芦忘忧这副样子，他好像又不得不相信。
“忘忧，你在说什么？你吃的不是八碗啊，你吃的是送行的饭，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本就因为姐姐的事情伤心难耐，再加上芦忘忧中邪魔怔了，郑芳菲跟着痛哭起来：“我求你了忘忧。你真的不要吓我，我已经没有姐姐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芦忘忧，你看看你，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你说什么，也没有人信你的，你想想曾经至高无上的上神澄芷，那就是你啊……如今的你，真的蠢笨如猪……”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又出现了！
芦忘忧真的很想让它闭嘴，但是她知道，她看不见也摸不到。
但听到它的声音，她反而平静下来了，她知道，她不应该在这么多六识未开的人面前说这些，没有人会相信的。
她忽然不疯了，也把郑芳菲吓了一跳。
她摸了摸郑芳菲的手，眼角还挂着泪珠，却什么也没有再说，默默地退到了芦笙溪和红茴身后。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郑清槐的葬礼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芦忘忧没有再去郑家，也没有再和郑芳菲见面。
她用了这段时间，快速地读完了万古道疆，以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的，这一次，她完完全全把自己代入，就把它当成这个世界的原本面貌来看，在觉得难以相信的情况下，心情却又无比激动。
万古道疆里讲的都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太庞大了，天地又能如何，人间又能如何，那一整个像体系一样的东西，太庞大了，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又那么可悲……只能傻傻的，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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