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内室中，安神用的檀香袅袅，窗格间的缕缕阳光，整整齐齐地照在了驭空的身上。
这么些许的温暖，似乎也确实带给了她一些安慰，让她不至于在回忆过往的苦痛中，瑟瑟发颤。
都说狐人那一条蓬松的尾巴不论何时总是能昂扬着翘起，但在驭空和晴霓身上，苏明都已经见到了它们耷拉着了无神采的摸样。
“是啊，为什么我不让晴霓当斗舰飞行士呢，有时候，其实我也很迷茫。”
驭空自言自语着，有些感慨，苏明并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或者说，他对这件事其实已经有过了解，现在，只是让驭空亲自讲出来给晴霓听罢了。
而对于驭空来说虽然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毕竟这昔日种种，晴霓每和她争吵一次，她都会忍不住地再次想起，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那么痛彻心扉，但也愈发的成为她难以解开的心结。
“苏明大人并非罗浮之人，但想来也应该记得，三十年前，曜青仙舟与方壶仙舟被丰饶大军围攻的战事。
（苏明：我记得个寂寞）
而即使在联盟与丰饶之民漫长的战争史中，那场空战也称得上是最为惨烈的战役之一。”
“当时，面对数倍于我们的丰饶孽物，近百万斗舰飞行士参战，而我也正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侥幸活下来的十万人之一。”
苏明默默地喝了口茶，瞥了眼床上的晴霓，适当的提出了疑问。
“莫非，驭空司舵是因为当初惨烈的战事，有了心结，不愿意再让晴霓冒险？”
“不...不，不过这么说...也许也对。”
驭空摇摇头，又点点头，粉紫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更多的追忆之色。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配饰，将之取下，放到了晴霓的床边。
“晴霓她，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驭空话音落下，苏明立刻看到，晴霓眼皮不住地震颤，差点就要惊起，好在又迅速平复下去。
而驭空目光也刚好在那方配饰上流连，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有惊无险，但此时的晴霓内心，已经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毕竟不管是谁，当有那么一天，你老妈突然告诉你，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儿子，都恐怕很难接受。
而晴霓心里顿时也回想起驭空一个荒唐但细思极恐的说法，她是驭空从星槎流水线上种出来的！？
不会吧！？
“晴霓真正的母亲叫作采翼，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天才斗舰飞行士，也是我一生的挚友。
我们二人在那时，是天作之和，无可替代的斗舰搭档，就连晴霓的父亲广渊，也没有我和采翼之间的默契。
然而，好景不长，晴霓还未生下，在一次与外敌的作战中，广渊就英勇牺牲，一年过去，采翼生下晴霓之后，也就立刻踏上了战场，和我再次组成斗舰搭档。
那时候，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昨天坐在一起吃饭的人，第二天就再也回不来，昨天夸过得新兵，第二天就在战斗中被炮火掩埋
如果没有采翼，当时的我可能也会感到无比的痛苦和麻木，但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可以彼此安慰。
我们由衷地感觉到，成为飞行士是我们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如果不是成为了斗舰飞行士，我们就只能在仙舟上听闻噩耗，承受痛苦。
而我们是斗舰飞行士，我们就可以飞行，战斗，去上阵杀敌，摧毁那些让我们痛苦的根源，我们能够改变——。
对我们来说，那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抛洒热血，搏击长空，涤荡妖邪，匡扶正义，狐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也正应为这样光荣的事业而燃烧。
但可惜，采翼，她倒在了黎明的前夜...
在那个战火与热血染红的天穹上，在那个死寂的星球表面，我们的星槎坠毁，采翼在我的怀里，和我做了最后的约定。”
屋内，落针可闻，驭空娓娓道来的声音一直很平静。
似乎是因为晴霓的重伤不醒，大悲无声，往日的种种伤怀，也便可以平心而论。
不过，说到最后采翼的约定，很明显，她声音有些干涩，停顿了下来。
苏明也顺势送上了一杯茶水，驭空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感激的话。
苏明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这份沉甸甸的大恩，这些小事，已经不足为道。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驭空才愿意回答苏明的问题，讲起这些过往。
“别让她，成为斗舰飞行士。这就是采翼最后与我的约定，不过，与其说是约定，不如说是嘱托...
当我抱着采翼的遗体从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星槎残骸中走出，看到的是那颗无血无泪的星球未经大气修饰的天空...
而从那之后，晴霓就成了我的女儿，我答应过采翼，要好好的抚养她，但唯独，不能让她成为斗舰飞行士...”
“妈！”
驭空话音落下，晴霓也再也装不下去，热泪滚滚而下，情绪激动地坐了起来。
但她的一声‘妈’，明显把低垂眼眸，正在回忆过去的驭空吓了一大跳。
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如金纸的晴霓，眼神中惊诧，懵比，兴奋，担忧等等情绪不一而足。
“晴霓，你醒了！？快，快躺下，不要激动！”
“妈，我没事，我——。”
晴霓激动之余，心情有些尴尬，连忙抹去了脸上的特制金粉，看的驭空是一愣一愣的。
“这，这是——？”
驭空怔怔地坐回凳子上，看看晴霓，又转头看看苏明，很明显，她被戏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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