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人,心里藐视灾祸。这灾祸常常等待滑脚的人。
强盗的帐棚兴旺,惹神的人稳固,神多将财物送到他们手中。
你且问走兽,走兽必指教你。又问空中的飞鸟,飞鸟必告诉你。
或与地说话,地必指教你。海中的鱼也必向你说明。
——《圣经·旧约·约伯记》(12:5、6、7、8)
月色阑珊,于森林中泄露着昏暗,同时在叶影摆动之下模糊不清,倒是有繁星在黑夜中点缀,以此来为其博取些衬托明亮的同情。
影影绰绰中可以看见两人,其女左腰间佩戴一宝剑,两手持着半袋矿石晶体,半袋蛛丝;其男左手持一袋将要吃尽的肉团,半袋与前者一样的矿石晶体,右手则手持一根被削尖的棒槌,顺带提着一袋轻盈的蛛丝。
他们沿着冰雪融化后汇聚而成的河流前行,必要时取河水来解渴。
先前在洞穴之中,偶尔能够取得一些碱性的岩石来制成液体,清洗脸庞和漱口,但总归并不是十分有效。
“这些河水甘甜可口,还含有些矿物质。你我身上都脏了,如果不是到了夜晚,虽没有其它衣物,在此洗个澡也是好的。”
乌提斯扯了扯胸口左侧受伤处外的衣服,怕内衣与之黏住再度让其裂开,于是这样说道:
“我想洗净身上、衣上的血液和灰尘,看看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虽说先前在地下的洞里昏迷时,艾菲希娅已经为其做了伤口处理来防止感染,但他自始至终没来得及检查和清洗伤口,只感觉时而隐隐作痛。
但他途中也不太好与艾菲希娅明讲,怕她有过多的关心而影响路程,便挺着疼痛一个劲往前走。
艾菲希娅先前见他频繁做这样的动作,早就意识到他一直有伤在身难免疼痛,即使伤口已经愈合,养伤的过程也仍然不容忽视。
但先前的处境实在危险,两人不得不用尽一切精力来逃出生天。
“不用再奔走了,森林里应有尽有。我们的食物已经吃完,或许我们该再往前走走,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生些火堆,度过这一平静的夜晚,最好是那种背后有巨大掩体的角落。”
在森林深处,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小河上,宛如一片璀璨的波纹。
“嗷呜——”
可是,森林的宁静突然被一阵凄厉的兽鸣声打破了,仿佛在预示着不祥的降临。
“那是?”
乌提斯听到嚎叫的同时便停下了脚步,细细辨别着方向,目光巡视了半圈,最终锁定在森林的中央。
“是狼嚎,一种地表行走的四足野兽的叫声。果不其然,森林之中是应有尽有,看来并不是很安全。但如果是这种没有智慧和魔力的野兽与我们对拼,以你我的实力,它们是伤不到我们的。”
艾菲希娅戏谑地谈道,便用长剑砍下周围几根老树上较为壮实的枯枝,以火元素魔法点燃,将其中一根递给乌提斯,又继续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火焰可以驱逐森林中的多数野兽,它们似乎天生对这种燃烧物有着很深的恐惧感。”
他接过上端烧着的火把,但这种临时的木棍支撑不了多久,燃料就会烧尽,需要时不时再找些其它树枝木棍来续火。
偶然间火光反射在河水较为平静的一处岸边,他凑近低头往那看了看,在倒映的月光边看见了自己。
那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庞,在长久的奔波之后满脸透露出疲惫。
自己确实在控制着这具身体,明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但却完全想不起和这张脸有关的记忆。
没有出生到童年,再到如今成人的记忆;没有父母亲戚,甚至姐姐艾菲希娅的记忆;没有草木花石、禽兽鱼虫的,没有万物的记忆。
所幸他还记得曾经的语言,不至于变成“哑巴”。能释放几种新学的魔法,也能够在艾菲希娅一路的介绍中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或许是夜晚湖水的平面不能像镜面那般能清晰看见自己,他盯着水中的自己仔细观察了好一会。
艾菲希娅的身影带着另一团火光靠了过来,水面偶尔因为风的吹拂荡起波纹。
“有想起什么吗?”
他只是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看着水面上的自己,然后转身继续沿着河道向前走去,说道:
“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能铺上杂草垫什么的话,怎么说也比岩石床舒服。”
在夜幕之下,微弱的月光穿过树梢,将小道映得昏暗而神秘,其它动物的嚎叫声也此起彼伏地响着,不时有猫头鹰“咕咕”地从周围飞过,停在枝头观察着两人。
而乌提斯则较为警觉地环顾四周,仿佛周围的树林灌木里面,就藏匿着什么。
艾菲希娅见他大概是不清楚这些叫声所对应的生物,便一一解释,安慰说安全。
周围越向前行走,越是开阔,更有一些伐木的痕迹,发现有一座石桥从这岸通往另一岸。
恍惚间,一队人马从森林不远处缓缓接近,呼声嚷嚷,犹如哗然迈向远方的黑雾。
火光摇曳在小道两侧的灌木树林间,仿佛是一群攒动的鬼影。
不过他们距离稍远,两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他们人与马的轮廓,无法清晰地辨认出他们的装备、货物与面容。
突然那伙人似乎也发现了两人,大叫着告诉了后面的车队。
“他们在说什么语言?我听不懂。”
眼看远处的人马也停滞不前,乌提斯凑近艾菲希娅说道。
“没关系,我可是翻译官:【失语者】,有办法听懂他们在讲什么。”
说罢,艾菲希娅施展了一种,她身为翻译官,世代传承下来的特有的“加护”。
所谓加护,是对于某部分拥有特殊职业,或者特殊魔法达到一定精通以后,世界所给的赐福。
赐福和加护、庇护就是世界给予的同一类东西,只不过赐福往往没有庇护那么有效,庇护更像是有针对性的。
例如飞鸟有【御风的赐福】,走兽有【爬行与奔走的赐福】,游鱼有【御水的赐福】。
这些赐福有点是先天性的,有的是后天所得的,不同的动物植物有它们不同的赐福。
但只有少数生物有【抗火的庇护】或【抗水的庇护】。
在这种赐福所对应的方面越是精通,那世界对于它所给的赐福度也就越多,如果这种赐福仅仅是在某个领域突出,比较稀有,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加护和庇护。
加护多用作能力,而庇护多用作防御抗性。
【语言的加护】,这种加护是一类特有的精神魔法,不会对施法与被施法者产生精神上的影响,但可以通过读取周围人的思维学习指定的语言,或进行翻译。
因为人在说话的时候,先在思维和意识上产生含义,所以即使是语言不同,但指代的物品是相同的,这样就能知道对方表达的含义,进而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艾菲希娅伸出手掌,顿时有一道微弱难以察觉的光线,朝着那方人马照去,而后又将手掌依次放在乌提斯与自己的额头上。
“刚劫了一个村庄,没想到荒郊野岭的,回去路上还有意外收获!男的杀了,女的抢回去山寨里玩。”
那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是不是这翻译有问题?那伙人难道是恶人?”
乌提斯听完一惊,这是遇到烧杀抢掠的人了?
“不应该啊,他们就是这个意思吧。”
“喂,在小声嘀嘀咕咕什么呢!告诉你们,你们跑不了!”
那队人马中有一个为首的,举着火把朝这边指来。
“喂,二哥,那蓝色头发的女的刚刚好像伸手向我们这边推,难不成是魔法师吗?”
“你眼花了吧!我们山寨周围荒无人烟,那些村子也都只是小村,怎么可能会有魔法师在夜里经过!况且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嘛!”
此时一群头戴各种样式的头巾丝,部分脸上有面罩的凶狠的壮汉,才陆续从火光中走出,一步步靠近河上的木桥。
强盗?劫匪?盗贼?
新学会的语言暂时并不能将他们归为哪一种职业,但他们为首的几个手中,长剑、短刃,身后的人斧头、双刃等武器,是不需要语言的翻译就能看懂的——这些人想要抢人和杀人!
他面色凝重地放下包裹,将火把木棍插入一旁地中,竖起棒槌。用“测魔之眼”扫视了一遍人群,并将他们体内只含有微量魔力,不能释放魔法的情况小声告诉了艾菲希娅。
见那堆人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慢慢逼近,乌提斯开口喊道:
“前面的人马听着,请停下你们的脚步。我们两人只想过桥去前方的开阔处,不想伤及无辜,各自放下武器可好?”
为首头戴红色头巾,手持长铁剑的壮汉在拱桥正中央停下了脚步,略微俯视地看着乌提斯和艾菲希娅,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本二爷我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大哥能和我谈条件,别人的条件我一律不吃!要么你亲自把那女的放过来,饶你不死,要么等我们过来抢,那你想活命可就晚了!”
“识相点!你们只有两人,我们可有十几号弟兄呢!”
后方的山贼也紧跟着喊。
乌提斯刚要抬手释放风魔法,艾菲希娅向前拍了拍乌提斯的肩膀,微笑着让他靠后,自己却在一旁插上火把,独自走了上去。
“哟!还是女的识相!那今天就放你一马吧!”
艾菲希娅露着笑脸走向那人,就在五步之遥的时候,突然目光如炬,似乎连眉宇之间都闪着电流,无情地拔出左侧的长剑向前砍了上去。
那头目早发现她有佩戴长剑,虽然嘴上说着,但心里一直在防备地盯着她,见少女持剑砍来,他也立刻挥剑迎击。
霎时间,他突然在剑道之中看见荧蓝色的残影,才发现少女的剑甚至没有拔出剑鞘就戴着鞘挑来。
而手握的铁剑在与荧蓝色的残影接触后,连互相碰撞的抵挡振动都没有,前半段铁剑竟然如脆石般在碎裂后一同扎进一旁的木桥下。
自己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女人就已经收回了绑在腰部的剑,并换回刚刚迎面走来的笑脸。
只是这一次,或多或少有些诡异,就像刚刚见证了魔鬼的震怒,自己在唯一一丝怜悯中劫后余生。
速度之快只让他觉得刚刚两人还没有交过手,他更愿意相信,一切只是自己不小心持了把断剑之后的错觉。
他如同断了芯的木桩愣在那里,瞳孔左移,瞪着铁剑碎裂飞走进河中的那个位置,河水一如既往地在木桥之下奔涌着,而身后的同伙由于出剑的速度和角度并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
“二哥,你怎么了!”
那伙强盗在后面有的细语有的大喊。
“是不是被女人的样貌惊到了?”
一个站在最边上眼尖的说:
“我刚刚好像看见闪过一丝荧光?刚刚二哥拔剑了吧?”
“喂,那肯定是你的错觉,这只是个少女,需要二哥出手吗?况且那男的都没有动。”
乌提斯确实没有动,他冷漠地盯着桥上的定格画,借着风吹听着那伙人的议论。只一心想着这些人的血会不会脏了艾菲希娅的剑,毕竟这可是用来补魔的蓝宝石剑【蓝源剑】,而后看见是连着剑鞘的攻击,这才放下心来。
而那头目却突然缓过神来,想要后退,却一个踉跄坐倒在木桥一旁的围栏上。
“啊!这......”
声音略显惊悚地,似乎那一剑已经斩断了咽喉和胆囊。
“先生。”艾菲希娅用他刚刚同样俯视与不屑的眼神看着他,“我们可以过桥了吗?”
“喂!怎么了二哥!”
“快去帮二哥!”
那伙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同将火把插在一旁,手持着武器冲上前来。
艾菲希娅依旧轻轻拔出带鞘的长剑,双手握着,双脚踏定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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