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
一股初春的风荡漾开来。
吹进冰凉如水的院落里。
吹进热火朝天的耳房里。
堂屋。
李红鱼和李千黛都没睡着。
两人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起先听到一阵吃东西的声音，一会大一会小的。
堂屋跟耳房本来就是贯通的，中间只有一扇门，隔音不太好，所以听得很清楚。
接着，夜色里的李红鱼也开始翻身了。
心情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清脆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随着节奏起来，耳房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他们在按摩吗？”
李千黛小声问。
她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瞬间想起澡堂里给人搓背的大娘，帮客人按摩拍背的声音。
就是这个动静。
“嗯。”
李红鱼轻轻回答一声，不再说多一个字。
没多久就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呢喃，如泣如诉的。
李千黛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蒙住头钻进被窝里去了。
一直到后半夜。
李千黛都没睡着，听着那声音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
清晨。
李长青披上衣服，穿上鞋出门了。
耳房有两个门，一个是通向堂屋的，一个是直接去大院的。
他当然不能去堂屋，大早上的阿姨她们还没起呢。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妹妹李千黛站在门口。
“长青哥早。”
“这么早就起床了妹妹。”
“我天天都是这样，给二大妈倒夜壶，然后给她买菜。”
“以后别干这些了，这个家我来养，你什么都不用干，专心读书学习。”
李长青摸摸她的头，她个子很小，摸着很顺手。
从去年开始，四九城好几所高校都恢复正常了。
他当然希望妹妹用功读书，考一所好大学。
“长青哥，我早就退学了。”
李千黛汗颜的笑了笑。
“那就接着读，反正现在的功课也不难，这是国家给机会，等你考上大学我给你摆酒席，好好庆祝。”
“长青哥，你对我真好。”
李千黛崇拜的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布满星辰，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我是你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哥，我妈说让我给你买豆浆油条，你爱吃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一百万你拿着，平时买买早餐买买菜什么的，快花完了我再给你。”
李长青掏出一张百万额度的大票子。
55年改版后，这种大票子就变成100元，现在的一百万也就相当于一百元的购买力，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后面那一串数字还是挺唬人的。
但是对于民国时期过来的人来说，大家都是非常熟悉这种大额钞票的。
毕竟民国那时候五百万票额都是小的，几千万一张的都很常见，某个省甚至发行过单张票额六十亿的纸币。
“我不要，我身上有钱。哥，你好好养身体吧，平时也不用花你的钱，家里有我呢。”
李千黛很平静的说着这番话，话里透露着当家小能手的自信。
“以后你只负责考大学，其他什么都别管。”
李长青把钱塞到她手里，亲兄热弟一样跟她勾肩搭背：“带我去看看哪里卖油条。”
看着他们一高一低离去的背影，屋里的李红鱼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搭着她的肩，她搂着他的腰，真的就像亲兄妹一样。
过了好多年凄苦日子，没想到好日子一夜之间就来了。
她特别喜欢长青在千黛面前那副大哥哥的样子，也为自己女儿有这样一个哥哥感到高兴。
跟那些小巷子不一样，这是一条大胡同。
光早餐店就有好几家。
还有些卖日常的其他店铺，甚至还有五金店。
兄妹俩提着豆浆油条回来了。
李红鱼已经把堂屋收拾好，正在烧水，准备给李长青泡茶。
秦淮茹在一旁打下手，乖巧得跟刚入门急于表现的小媳妇一样。
李长青给她们倒好豆浆，还是关心妹妹上学的事：“城里这些大学你喜欢哪个？”
李千黛脱口而出：“我喜欢美院！”
李长青说：“过几天我带你去四中，你只要接着读书一定能考上美院。”
李红鱼眼神里满是歉疚：“她都好几年不上学了，是我耽误了她。长青，我知道你真心帮我们，但你也没有工作，老是花你的钱怎么能行，千黛上学的事你就别管了，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她，我不能再拖累你。”
她想让女儿上学，可是女儿上了学家里就没了收入，只能指望李长青来补贴家用，她过意不去。
李长青说：“你想让她成为国家第二批大学生，还是一辈子给街坊四邻当小工。”
李红鱼不说话了，她整天磕头烧香祈求老天爷给女儿一条好活路，当然想让她考大学。
现在高中都是文化人，大学更是凤毛麟角，一个大学生是前途无量的。
喝完豆浆，秦淮茹自觉地开始收拾餐桌，俨然已经是半个女主人的身份。
李长青摊开纸笔：“妹妹过来画个鸡蛋，我看看你的基础。”
李千黛饶有兴致的握着笔：“那还不简单。”
莎莎莎一阵落笔。
不到两分钟就画好了一颗栩栩如生的鸡蛋。
李长青满意的点头：“挺不错的，你还真是画画的料，就你这水平稍微再努努力，考美院绝对没问题。我去买点东西，待会你把它们画出来。画好了奖励十块钱。”
李千黛被夸奖，笑得像花一样：“哥，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呀，但是为什么要奖励我钱啊？”
李长青说：“因为你画好了就能帮我的忙。”
“你要我画什么？”
“电动轮椅。”
“我连轮椅都没见过，什么是电动轮椅？”
“等着吧，我去买零件。”
“我跟你去。”
“我也去吧。”
秦淮茹身体虽然不舒服，但还是麻利的把餐桌收拾了。
“你就别去了。”
李长青一口拒绝。
秦淮茹跟贾东旭相亲，没有定亲，双方都是自由人。
原则上跟谁接触都没问题。
但是秦淮茹现在露面就跟个炸弹似的，最好是待在家里。
李长青想找个人结婚，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按照老爷子的建议是找个愿意真心付出的，这方面秦淮茹绝对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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