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的心里着实感到有些无辜，不说爱好者难道说自己是穿越者吗？
再说了，他的确是书法爱好者和古文爱好者啊，只能算是有所接触而已。
“呼~”
白冰妍再次深呼吸，心里默念着清心咒，让不知何时又攥地紧紧起来的小拳头松开。
实际上，白冰妍一直是一个颇为大气且坚毅的人。
她的书法就像她的为人一样，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完全不是小女生的柔弱样或是高冷御姐的轻描淡写。
字如其人。
云枫方才也无意间瞥见了白冰妍的字，心中也认定了她是一位大气之人。
如云枫所想，虽然白冰妍的世界观两次被击碎，但终究还是复原了，并且开始回到了书法与古文本身，甚至于主动与云枫进行探讨。
“云枫，这篇《山鬼》的故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在战国时期的楚国境内。”
“那么这个山鬼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呢？”
“我看你面有所思，不妨先说说你的想法。”
“唔……我也曾看过不少古文中有过对山鬼的描写，大抵有三种理解，一为山神，二位山精，三位山中鬼魅。”
“不错，那你觉得这篇《山鬼》中，山鬼属于其中的哪一种理解呢？”
白冰妍皱起了眉，苦思冥想，做出自己的猜测道：“我想应为山神吧，古时战国之楚有祭祀山神的习俗，那么山鬼就应是在祭祀山神时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山鬼，那么祂所仰慕的对象又是谁呢？”
云枫看着陷入沉思的白冰妍，嘴角微笑，心中不禁为这名年纪不大，却在古文方面都如此博学的人才称赞一番。
“山鬼是男性还是女性形象呢？”
见白冰妍这般思考都还暂无头绪，云枫决定给她一点小提示。
“男性？女性？”
白冰妍突然一锤手掌，恍然大悟：“山鬼与祂仰慕的人定然是为异性的，否则视为异类，至少在诗中不可能会明白出现，这在古代是毋庸置疑的。
而既然是在祭祀活动中，而历史上的任何朝代都不允许女性参加祭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山鬼是女性形象，她的心上人是参与祭祀的一位男巫！”
“这便可以说通了！”
白冰妍激动地转过头，紧盯着云枫的眼睛，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云枫嘴角含笑，没有做过多解释。
一首诗，一个文学作品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它所描述的那个世界便是独立开来的了。
故事中的人和景都应被赋予个人独立的意识，他们或许是创作者本身意志的产物，但却不再会受到创作者的支配。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
别说云枫不是这首《山鬼》的原创作者，哪怕他真的穿越回古代，找到那位写下《山鬼》的人，楚怀王、屈原也好，杜若子也罢，他也不会去询问他们真正的细节。
云枫轻轻开口，对白冰妍说道：“《山鬼》在被创作出来的那一刻起，它便不再属于任何人了，它只属于它自己。”
白冰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重又回到隽秀字体书写的《山鬼》上。
白冰妍带着自己的理解，再一次读过一遍又一遍后，对云枫问道：“云枫，这首《山鬼》还未完成吧？你可以把它补完吗？”
云枫闻言没有拒绝，重新接过宣纸，将最后一小部分内容悉数写下。
“诶？”
再次拿到《山鬼》一诗的白冰妍愣了愣。
她发现在方才云枫补充的最后一段内容有一句空白，不知为何没有写下。
迎着白冰妍的目光和她微微张开的樱唇，云枫提前开口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那里缺了一句，对吧？”
白冰妍满脸好奇地点了点头。
“唉~”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稀奇，但确是的的确确发生了。”
云枫故作感叹，一本正经地编织着故事：“那是一天晚上，我看着一本旧书，书里描写着古代战国时候的志怪故事，一直读到困意袭来，上了床后，却在一声雷响中突然福至心灵，迅速起床，打着台灯，写下了这首《山鬼》。
写下《山鬼》的最后一笔一划后，我便感到一股极强的倦意，匆匆将写着诗的白纸随意地摆放在桌上，便重新休息去了。
在家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也就没太在意将白纸收起，任其摆放在书桌上，也不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可是，就在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后，却发现白纸上独缺了一角，那一角便是那丢失的半句诗，更奇怪的是，我竟怎么样都想不出起来作夜写下的半句诗的内容了，它仿佛就此消失在了天地中。
之后的许多天，我都试着再补上那半句，填补缺口，遗憾的是，我再也想不出能与原文如此相匹配的诗句了。”
“这也就是如今独剩的这半句诗的由来。”
白冰妍听了云枫讲述的这个有些离奇的故事，心下也十分感慨。
“或许，这就是不完美的美吧。”
白冰妍宽慰道。
云枫装作重新振作了起来，温暖一笑：“没事，我早已经看开了，也不再执着于将《山鬼》补全，就让它像它记载的故事一般，带着缺憾走下去吧。”
之后，白冰妍便没再说话了，而是静静品味着云枫留下的诗，时不时拿起笔模仿着写过几遍。
以她目前的书法水平，只需要勤加练习，便能够自己领悟出方法，很快就能学会“华文行楷”了。
不管怎么说，“华文行楷”也是建立在古代书法大家们的经验基础上，都是有所共通的。
而古字体正是白冰妍的拿手好戏。
云枫和白冰妍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反而是教室里的其余社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猜测着两人刚才讲了什么，竟然持续了如此之久。
“我还是第一次见冰妍姐跟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讲这么久的话呢，他们会不会之前认识啊？”
“不会吧，云枫可是新生呢，而且他的音乐水平现在魔都大学有几个人不知道？跟书法圈子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你说……会不会是冰妍姐看上了云枫，才让他坐到冰妍姐旁边，再用教他书法的名义培养感情呀？”
“怎么可能！你要是说云枫暗恋冰妍姐才来的书法社我还觉得有可能呢！冰妍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就是猜测，猜测而已。”
“……”
旁人们窃窃私语，嘟囔个不停。
当然，他们的音量控制地还是很好得，至少不会让白冰妍听到，否则又得被冷漠的表情盯着半个月了，那感觉可真是如同坠入深寒冷窖中一般，全身心发抖。
云枫的耳力比较好，偶尔能捕捉到一两声惊呼，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背后的编排。
闲暇时的谈资罢了，他自己也常常喜欢和夏帅这么做，自然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更何况，这些话大多时候也没有恶意，一笑而过就是。
一直到了社团活动的时间结束，云枫才离开。
除了那首《山鬼》外，他其实还写了不少别的诗，有的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有的是历史上并未有过记载的。
白冰妍其实也发现了，但她还是忍住了不去看，省得又影响到自己多年以来保持古井无波的情绪，最后导致自己道心不稳，怀疑其自己来。
自信是任何行业的人都必须要具备的，跟云枫对比起来真的是很伤自信心的。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假装云枫不存在，白冰妍暗暗为自己的机智而欣喜，果然后续她的心境便不再动荡过。
只是，不知何时，她的心底终究还是刻下了一位少年的影子，虽然模糊，却又时不时可见。
教室里最后剩下云枫和白冰妍两人。
相识的社员们都一起相聚同行，云枫孤身一人，将借来的狼毫清洗好还给白冰妍后，便准备独自离开了。
“等等！”
白冰妍突然叫住了云枫。
“有事吗？”
云枫回过头来问道。
“今年的全国书法大赛你可以参加吗？”
云枫闻言，挑了挑眉，问道：“代你参加？”
白冰妍摇摇头说道：“两个名额。”
云枫想了想，说道：“有提前分配给别人了吗？”
“没有。”
“好，我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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