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
在周庭的面前，是一张雕刻着花纹的古朴的桌子，那花纹比牡丹线条要繁复得多，周庭想不出来有哪个朝代拥有这样的手艺。
问话的人是小魔女口中的临法长老，看上去极为苍老，稀疏的头发寥寥几根，称之为光头也不为过。
而且，他的面部老人斑还是比较多的，几乎布满了整个枯瘦的面颊，若不是小魔女在周庭身后，他都想现在去跳那万丈高空。
这确定是活人，而不是从坟茔里爬出来的尸体吗？还问自己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有啊，眼前可不就是吗？
但周庭不敢这么回答。
“相信的。”他想了想，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很相信！”然后还配合得点了点头，自以为表现足够优异。
小魔女可是说过，自己考核不合格，还是会被扔回去的，那个自己卑微如尘土的地方。
“很好！为什么呢？”
临法长老的声音初时很微弱，但是听到周庭的回答，像是给他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竟是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天杀的，他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害怕被扔回去所以胡言乱语算是答案吗？可是仓促之间，他只能白烂的反问。死定了，他心里想着。
周庭只是一介凡人啊，在这样群魔环伺的情况，保证自己的安全就不错了，还问人家问题，九命怪猫也不够死的吧？何况他现在根本就是一条败犬啊。一条刚刚从尘世中逃离，躲在这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的狗！
所以，就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啊。别来管他，也不要理他，更不要再关注他了啊。他舔了舔伤口，就能继续回去当他的杂役了啊。
你们问一句，他的伤口就撕裂一分，不会愈合的。
“算！”
“好吧，其实我听过九命怪猫的故事。我在酒楼往下看都害怕得紧，那发了春的小猫却是肆意纵横的跳跃。没有九条命怕是活不下来。”
“嗯，还有吗？”临法长老继续问。
“还有我读过聊斋志异的小说啊，上面有一些痴绝的妖族恋上人族的故事。多么感人啊，我都流了好多泪的说。若是这世上没有妖怪，岂不是这些都是假的了。那我的眼泪不是白流了吗？”
“唔……”临法长老的面容太过苍老了，周庭看不出那是一种欣喜的赞赏还是不悦的反感。
他没办法去分辨了，自顾垂下了头颅。被扔回去就扔回去吧，反正有人问起，他就说是京城富豪人家的恶趣味。他可是了解比这还变态的豪绅癖好。管他们信不信的呢，只要他还是杂役小厮，其他人最多就是嘲弄他罢了。
“嗯，第二个问题，你相信世界上有道法吗？”临法长老大概是记性不好了，这都第三个问题了好伐。
周庭就微微抬起头，细弱蚊蝇得道：“也相信！”
“额，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啊？周庭心里有些憋屈，他来到这仙神妖魔鬼怪一通乱炖的地方，只是想逃避来着，可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啊喂！
但他回答时极为乖巧，“因为我觉得很多事情，没有道法就很无奈啊！一定要有道法，妖族人族才能打破世俗道德的约束对吧？一定要有道法，才能抵抗天界仙人对这种恋情的惩戒吧？还有还有，如果没有道法，却有妖怪，那也太不公平了不是吗？我相信有妖怪，所以也相信有道法存在。”
小魔女在身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后槽牙在摩擦。
周庭虽然听得清楚，却是不敢回头去瞧得。若是小魔女不满意自己的回答，大不了打自己一顿咯。但他还要面对这尸体一样的长老呢，怎么说都有一种随时会吞了他的错觉。
听说少年人的骨血最是纯净啊，有利于修行啊，延年益寿啊什么的。
“第三个问题，淑世之道，当以强权镇压，还是以良德抚民？”
见鬼了，他就知道这什么道镇伏魔司的人都是变态来着，小魔女还有眼前这老头，都是变态。
前面两题还算是正常可以接受的范围，但这第三题，分明就是科举士子的最后殿试题目吧？那不是名门大族的弟子，或者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们才会知道的答案吗？他一个小小的杂役小厮，会这个？是道镇伏魔司太过高估他了，还是他哪里展露出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若是真给他看过一遍答案，那说个七七八八倒也有可能。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曾见过啊。
“略略略！”
周庭扮了个鬼脸！
临法长老不知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略略略就是不知道，就是不想回答，就是无所谓的意思啦。”周庭破罐子破摔！
周庭走出这件隐秘的书房时，喧嚣的声音再度传来。那是道镇伏魔司的人在欢笑，举杯痛饮，或者跳着不知名的狂乱的舞蹈。
什么降妖除魔的道师嘛，分明自己才是最大的妖怪吧。
他自顾想着，窝在角落里沉沉睡去，他太累了！
小魔女面色带着挑衅，大有一种你看，我早就这么说了吧的倨傲。“早就说了这家伙就是凡俗之人，临法长老还特意从幽州赶回来，真是白费功夫！”
临法长老干枯的喉咙刚刚咽下一杯甘冽的酒水，真不知道他的身躯还能不能承受这种侵袭。
“他表现得如此优异，我为何是白费功夫？”
“什么？这家伙的答案，分明是……”
“分明就是标准答案啊。宓妃，通知道镇伏魔司总部，往后就以周庭的答案为选拔考核的标准。”
这下轮到小魔女目瞪口呆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瞧瞧多么完美的答案。因为情爱才相信妖族存在，因为妖族存在才相信道法。因为相信道法，所以狗屁淑世之道。咱们道镇伏魔司，不就是信奉这个道理，才存在九州千年之久的吗？周庭，不愧是我道镇伏魔司等待数百年的救世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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