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现在发呆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小魔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脆悦耳，但话语中的严厉，也是令人惊惧。
周庭醒转过来，“师姐，我只是想带走师兄的尸体。”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心情。王腾若是活着，一定感恩戴德。”
“师兄，没死！”
他记得小魔鬼说的话，师兄没死。
第一次，他用了极其强硬的语气，与王婵儿说话。
“哟，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建立如此深厚的感情了？”
周庭瞬间又颓丧起来，他哪里来的勇气，敢跟小魔女叫板啊？
“就是觉得，同门一场，不能坐视不管。“
‘好师弟，倒也有些情义。师姐若是死在这里，也请带回我的尸骨。“
“什么？师姐你……也会死吗？”
“你废话，这世上，谁人不会死？早晚罢了。”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
“啪！”
王婵儿的手，精准落在周庭头上。
“生死关头，被给我整那些文的。”
“哦！”
周庭都有些习惯了王婵儿的欺负，“师姐，咱们的对手，到底是谁？”
“记住，是我的对手，不是咱们。”
“是是是。”
“妖萤明辉！”
“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婉婉师姐应该给过你《妖王录》，里面对于妖族有详细的记载。”
周庭下意识得点点头，“这妖萤明辉，很厉害吗？”
王婵儿解释道：“道师八品，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也可以一到八品称谓。妖族同样如此划分。这妖萤明辉，已经晋升到地品。”
“那师姐呢？”
“玄品！”
“那打个锤子啊打，快跑路啊。”
“你不是要拿回王腾的尸体？”
“那是我的选择，师姐不必因为我的愚蠢固执冒险。”
“啪！”
又是熟悉的敲打。
“你是我的小弟，罩着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还有，不要试图教我做什么。”
“师姐你这么爷们，你家里人知道吗？”
“小师弟皮痒了，可以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师姐好好给你松松。“
“那还是不用了。”
“废话少说，分工合作。我挡住妖萤明辉，你抢回王腾的尸体。”
周庭攥紧了拳头，他还没有为了谁去拼命努力过，现在，他想勇敢一次。
“轰！”
一根巨大的，堪比山岳的妖爪横亘在周庭面前，连云层都被击破，露出巨大的裂隙。
这里是名山大岳府，是万里高空。
强劲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周庭身形摇晃，难以立足。
“腐草为萤，你之道行，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到此为止了。”
轻纱罩体，纤足点落，娇弱身影，却是霸道降临。
素手擒妖足，力拔山岳过穹宵。
周庭眼中，原本庞大不可一窥全貌的妖萤，竟然从云层之下，被提溜上来。
那感觉，就像是叛逆的孩子，被母亲一只手镇压。
太贴切了，周庭都为自己的比喻感到惊奇。
“腐草为萤，有鲲化鹏祖之志，只可惜，盲目只求宏伟，你之道路，错得离谱。”
王婵儿拍拍手，闲庭信步。
万丈妖萤，似乎也只是她的玩物。
传闻中，有腐朽的草木，化为生灵，是为萤。
其光微，其形渺，有萤火焉能与日月争辉之语。
喻指不自量力。
但妖祖鲲鹏，由北冥之鱼，化作垂天之翼，可见微渺生灵，亦可进化成为仙神之躯。
这妖萤，便是效仿鹏祖之志，试图齐天并日月。
万丈妖身，地品兽灵，在妖王不出的年代，已是一方霸主，傲视天下。
看到王婵儿如此神勇，周庭不再挂怀，奋力跑向师兄王腾。
他还记得小魔鬼说的话，王腾还没死。
说不定，以道镇伏魔司的能耐，还有救活的可能。
“小师弟，别！“
王婵儿话音未落，周庭已然冲出。
妖萤神智已通，瞬间翻身而起，利爪宽大，都不是戳死周庭那么简单，而是直接碾成齑粉。
周庭眼中，月色消失了，星光消散了，唯有巨大的，无尽的，深邃的黑暗，扑面而来。
劲风吹过他的脸颊，带来刀一般的锋锐。
要死了吗？
终于要死了吧。
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无能，自己的鲁莽，怎么会是那九州共主，天下道尊呢？
他应该释怀的。
可是他又觉得，实在愧对小魔女王婵儿的期待。
他想转身再看一眼小魔女的倾世容颜，但，不必了。
小魔女身形宛若瞬移一般，挡在他的面前。
白皙的，纤细的，如莲藕一般的手臂，架住庞大的，厚重的，超越万钧的，萤火妖足。
“噗！”
殷艳的血，洒落小魔女洁净的长裙之上，娇弱的身体，颤颤巍巍得半跪而下。
剧烈起伏的胸口，是她生命体征迅速流逝的征兆。
小魔女转过头，唇齿之间，尽是红艳。
“小……师弟，师姐……只能罩你……”
周庭仿若做了一个梦。
他是林鸣县的一个小杂役，正在目睹心爱的姑娘嫁人。
什么从天而降的小魔女，什么拯救世界的道镇伏魔司，什么风姿绰约的大姐姐，什么腐朽衰败的长老，还有玩世不恭的师兄王腾，都是他的幻觉。
他就是个小杂役，从来不是什么道师。
如果不是他，是不是师兄王腾不会死，是不是师姐王婵儿不会死？
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吗？
那个小魔女，总是欺负自己，总是敲打自己的头，总是以大姐大的口吻，训斥自己。
她死了，自己应该很开心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不能呼吸呢？
为什么眼中的泪水那么滚烫呢？
为什么，指甲已经陷进肉里，仍然不觉得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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