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轻九蹑手蹑脚的到了床前,今晚没有一点月色,屋子里黑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听着徐木林的呼吸十分平稳,便放下心来,又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路上顺过了徐木林的衣服,盖在身上趴在桌上合眼睡着了。
第二日,徐木林才睁开眼便看到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徐轻九。睡了一觉起来,徐木林已经觉得没有昨日疼了,撑着另一只手,起身走到徐轻九跟前,原想将徐轻九抱回床上睡,但还是没敢勉强,也怕把徐轻九吵醒。只好出门去厨房,准备了点姜汤,又要了两个水煮的鸡蛋,回到房间时,正碰上从房间里着急跑出来的徐轻九。
“轻九你醒了?”
“师兄。”看着徐木林拿着的东西,徐轻九忙上前接过,正要继续抱怨,便听得徐木林开口。
“我原想给你留个信的,但屋里没有纸笔。想着你睡的沉,厨房也不远,我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你知道的,我向来就醒的比你早,正好出去透透气,趴着睡得不舒服,想着最近晚上都很冷,怕你受了寒,所以去要了碗姜汤给你,鸡蛋,敷敷眼睛,不费力气的,而且伤口已经不疼了,我没有勉强自己,真的。”
“趴着睡不舒服还把自己弄伤。”
“是不小心伤的。”徐木林辩解着,“快把姜汤喝了吧,一会儿就凉了。”
“这么烫你怎么端的住?人家怎么正好准备了姜汤?”
“外面凉,端着正好捂手。应该是给守夜的人准备的,现下已是天凉的时节了。”
“知道天凉你还不多批件衣服?”
徐木林不敢再反驳。
徐轻九看了看披在自己身上,刚刚没来得及取下的徐木林的外衫,佯怒道:“那你不知道把我叫醒,或者把外衫拿走,或者就在屋里等着我醒了,让我去厨房取回这些东西来?”
“...先前没想到,下次...下次一定,好不好?”
“这种情况你还想有下次?”
徐木林看着徐轻九,抿着唇不说话,结果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来。徐轻九原先理直气壮的教育着,想让徐木林认识到错误,结果看到徐木林抿着唇,脸上却收不住笑意,自己也终于绷不住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跟着徐木林笑起来。
“轻九,不生气了吧?”两人傻笑了一会儿,徐木林看着徐轻九说道。
“师兄,我不是生气...确实也是有些生气,但更多的,看到你受伤,我真的会很难过,就像伤在我自己身上一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轻九待我,不只是师兄弟的情意,也如同家人一样。”
“你明白就好。以后,你,我,还有师父,我们都要好好的,一直一直好好的。”
“好,一定会的。”
在徐木林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之后,徐轻九终于从近期的情绪中缓和出来一些。
徐轻九是个在很小的时候便失去过一切的人,原以为可能连自己的性命也要失去的时候,幸得被徐恩泽所救,之后又被徐恩泽和徐木林细心照顾,爱护,甚至时时纵容着自己的任性,可是徐轻九在享受着这些原以为这辈子再不可能体会到的感受时,徐轻九还是会时不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时不时会害怕又再次失去所有。原本之前一直待在自清堂,这些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渐渐淡了许多。但最近因为徐木林一次接着一次的生病受伤,原本淡去的那些感觉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从前还浓烈了许多。徐轻九昨晚在屋外站着的时候就在想,可能失而复得确实难得,也应该珍惜,可是经历过失而复得的人,却更容易患得患失,若是再失去一次,徐轻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但徐轻九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总是杞人忧天,自怨自艾,所以也一直在努力的自我宽慰着,想从这些情绪中走出来,就像徐恩泽当初同他讲的那样,眼睛看向前方,从前的一切,已经过去了。
徐木林和徐轻九两个人在房间吃过吴管家叫人送来的早饭,听得送饭来的庄内弟子说李济初今日还要忙着招呼来吊唁的客人,可能没时间过来。两人想着,外面人来人往的也不好出去四处走,只能待在屋子里,又请那个弟子向吴管家转达若是方便想借些书看看,那弟子离开没一会儿,又来了另一个弟子,抱着些五花八门的书前来。两人就在屋子里看了一日的书,饭点时就会有弟子送来吃的。直到亥时过了许久,两人都要准备休息了,李济初才顶着一副没有什么精神的面容前来。
“济初兄长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你劳累一天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也是可以的。”
“木林,我听说你受了伤,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我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只是伤口有些深看着比较严重,今日已经好了许多了,济初兄长近日一直操劳,我和轻九来了还没帮上什么忙,却先给兄长添了麻烦,木林实在是愧疚。”
“济初兄长怎么知道的?吴管家同你说的吗?”
“吴管家?他也知道吗?”李济初心中奇怪,但转念一想,心中已是了然,“也是,若不是老吴去叫他,他恐怕也不会来。”又对徐轻九联合吴管家的有意隐瞒有些难为情,“轻九,你师兄在我庄上受了伤,你还叫吴管家瞒着我?还好闲云同我说了,否则我现在也不知道的。”
“济初兄长勿怪,并非故意要隐瞒你。”
“木林哪里的话,我怎会怨怪。我也知道你们是怕再给我添忧,所以才让吴管家先不告诉我的,多谢你们体谅我,我心中实在惭愧。我今日诸事缠身,竟一直走不开,原想着现下也晚了,不好来打扰,但还是不放心,实在得来看过你到底伤的怎样才行。”
听完李济初的话,徐轻九却是先对一个人名好奇道:“闲云?是昨日那位大夫?”
“是,他叫陆闲云,多年前我捡回来的一个江湖郎中,还算有些本事,就一直留在庄上了。”
“昨日没来得及请教他的名讳,改日还得再当面向他道谢。”
“木林不必客气,他在庄上我管吃管住,就算是谢过了。”
“济初兄长,今日一直听庄上十分吵闹,是又来了许多人吗?师兄受伤不方便,若是明日有我能做的,济初兄长只管来叫我就好,原本早来两日就是想着给济初兄长帮忙的。”
“今日啊?也没来多少人,来的那个,出殡那日你就能见到了。庄上弟子暂且都能处理过来的,不过还是多谢轻九了,你就帮我照顾好你师兄就好。你们远道而来,我却没照顾好你们,等事情都处理好了,还得正式向木林赔罪才是。”
“济初兄长这么说,木林就更是惭愧了。”
“济初兄长,师兄,你们就不要这么客套来客套去了,大家都这么熟悉了...”
“轻九。”
李济初轻笑了一声,“轻九倒是心直口快。不过轻九说的没错,虽说我们见面没多久,但我却和你们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相见恨晚?济初兄长说的十分贴切。”徐轻九也笑道,只是也好奇李济初语气中隐隐不忿的提及的人究竟是谁,“对了,济初兄长刚刚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元阳派,杜盛阳。”
“杜盛阳?”
“木林你认识他?”
徐轻九先解释道:“谈不上认识,就是来的路上,经过江宁府的时候碰到点事情,正好和元阳派有关系。”
“江宁府?罗生堂的事?”
“是。在江宁府遇上几个元阳派的弟子,后来又听说了罗生堂的事。”徐木林只简短的概述了下先前的见闻,心中其实只想了解到更多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便直接问道:“不知道济初兄长是否知晓其中的内情?”
“父亲没出事之前,罗生堂的堂主来找过他一次,但是他们是在书房说的事,谈的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罗生堂出事没多久后,父亲也出事了。”李济初长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便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说了出来,“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是并无什么头绪,除了满腹疑惑,也是一无所得。”
“济初兄长觉得令尊之死另有蹊跷?”李济初的话正中徐木林心中一直内藏的疑惑。
徐木林突然的提问一下子点醒了李济初,李济初这才想起先前与徐恩泽的约定,只得改口道:“父亲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如今事发如此突然,身为人子,一时难免有些不能接受,所以才诸多怀疑。”
李济初的突然改口自然难以说服徐木林,徐木林继续追问道:“先前济初兄长特意传信给我师父,难道不是想要与他商讨此事吗?”
晚辈传信给家父生前好友以告知死讯自是人之常情,并不一定就是另有目的,徐木林的这句话不过是想诈一下李济初。
“木林说的不错。我担心自己会有所疏漏,想着徐叔父若是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一下这件事,或许能发现什么我遗漏的关键,便传信给他。可是信一传出我便后悔了。一来,这毕竟还是孤霞庄内部的事,若是让庄内弟子知晓,我托请外人插手此事,恐会引得庄内弟子相互猜忌。我临时接手庄上事务本就引得诸多人不顺服,如此更是会让我自己处境艰难;二则,即便此事真的另有隐情,父亲之死真的不是意外,那我大张旗鼓的求助于外人,恐怕也只会使得幕后之人隐遁,以至于从此之后再无法查明真相。”
李济初先前派出可信之人给徐恩泽送信,后来也收到回禀,说是初九那日已经亲自将信送到自清堂,那便不可能是像徐木林先前提到的,信被耽搁在路上徐恩泽并未收到。而只可能是徐恩泽从头到尾的隐瞒了此事,只字未对自己的两个徒弟提及。可李济初若是顺着徐木林先前的话说,那反而会更引怀疑,索性便直接否定了需要徐恩泽帮忙的意图,这样,即使后面再说徐恩泽收到信了,那查明其中真相的事情也与徐恩泽无关了。
“原来如此,是木林唐突了。”李济初的话十分有说服力,但徐木林对于李济初一开始前后矛盾的说辞还是心存芥蒂。
“江湖事本就是这般错综复杂,木林你初入江湖,只凭路上一些细碎的见闻便能拼凑起关联,已是十分细腻敏捷。当然,此事我既已觉得蹊跷,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出于人子孝道,必得暗中将此事查问清楚,才可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徐木林只凭一些细枝末节便猜测的到李浩沅之死蹊跷,李济初觉得一味隐瞒有关这点的实情恐怕会适得其反,索性另辟蹊径,适才的一番话不只是否了徐恩泽可能的相助,也算是拒绝了徐木林和徐轻九潜在的助人心思。
“济初兄长之后定能掌管好孤霞庄一应事宜。”李济初的弦外之音徐木林听的清楚,自然不会多言。
“可师父若是收到信,知晓济初兄长的求助,那他到时还来得及查看详情吗?”徐轻九说的,自然是李浩沅的遗体有无异常。对于李济初刚刚到一番话,徐轻九虽没有徐木林理解的透彻,但越是简单的心思,越能戳破别人不曾留意的关键所在,“师父与李庄主相交多年,若是收到济初兄长的信,必定会亲自前来,或许真能如济初兄长一开始所想的能发现些什么遗漏的关键。”
李济初虽然未料到徐轻九能有此问,但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说道:“徐叔父行走江湖多年,知晓门派之间的暗流涌动和诸多避讳,或许收到我的信时,也会觉得我的请求不合时宜且过于唐突。当然,父亲生前与叔父情意深厚,即使知晓这些,恐怕也会前来,到时我必得好好同他致歉解释一番。”
李济初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想到了这番说辞,其实已经足够滴水不漏了,但徐木林还是从李济初的这番话中,重新确定了先前已经放下的对于徐恩泽有所隐瞒的怀疑。
徐木林之所以能确定,就在于徐轻九提出的那个问题,现下徐木林心中已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领悟的十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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