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灯光通明,集市贯通了好几条街,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徐轻九和徐木林并肩走着,长袖下十指交扣。两人还没逛出市集多远,徐木林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包裹,有吃的用的,却没有哪一样是送给徒弟徐怀森的礼物,徐轻九还不依不饶的每看到一个新鲜玩意儿都得要上一份,徐木林只温和的笑着,跟在旁边默默付钱。
“师兄,你看这玉簪怎么样?”徐木林在一个配饰的小摊前看到一只白玉簪子,花纹虽简单,却也不失精致。徐轻九只瞥见一眼,就觉得这簪子若是徐木林配上,必然更加出彩。
“好看,只是不知道怀森会不会喜欢,我不太清楚他的...”
“谁说是给怀森的,”徐轻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徐木林发髻上的木簪换了下来,“果然,唯师兄才更能衬的这簪子十分不俗。”说完,便转身向一个卖干果的小摊走去,换下来的木簪被徐轻九十分珍视的放进了怀里。
徐轻九的小举动都被徐木林尽收眼底,看着徐轻九的背影,徐木林轻笑出声。转头付钱时,徐木林看见另一只碧玉簪子,纹路与自己头上插着那只竟一模一样。
徐木林付了钱走到徐轻九旁边,又见徐轻九看着那些干果的眼睛发亮。“老板,劳烦每种要一份。”
“好嘞。”
“等等,不用那么多,就这个、那个还有旁边那个就可以了。”手指欢快的指点完之后,徐轻九转头蹙起眉看着徐木林,“师兄啊,我们可没有那大家大业的,你这样败家可是不行。”
“老板,那都要双份。”徐木林好笑的看着徐轻九,调笑着开口,“明日要上山去,一份…当真够吗?”
徐轻九尴尬着佯怒道:“师兄就会拿捏我的弱点。”说完转头看着老板将干果一份份包装。
徐木林看着徐轻九继续瞅着那干果两眼放光,伸手悄悄握了握徐轻九的手,待徐轻九转头又看向自己后,徐木林张开手掌,“我的簪子呢?”
徐轻九微微顿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幽怨的开口道:“师兄怎的如此小气,我刚刚送你一支白玉簪子,你还来惦记着这木簪子。”徐轻九一边说着,还一边好似不满的向徐木林头上的证据指去,目光也饱含幽怨的看着徐木林,“那你若是想要那木簪子,就把玉簪还...”说着,偏头就要去拿徐木林头上的簪子,却看见徐木林发髻上除了刚刚给徐木林戴上的那只白玉簪,还有一支款式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齐齐的插在白玉簪子上面。
徐木林见徐轻九愣住的样子,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徐轻九,眼底溢满笑意。
“公子,您的果干包好了。”
“多谢老板。”徐木林付了钱,接过包裹。
徐轻九仍是愣愣的站着不说话,微微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耳根却明显的发红。徐木林轻轻拉起徐轻九的手,走入人群中。
徐轻九跟在后面走着,目光就在徐木林头上戴着的两支簪子上,不移动分毫。忽然徐轻九余光瞥见旁边一条巷子里漆黑一片,用力拉住徐木林的手,停了下来。
徐木林转头看着徐轻九,两人四目相对,见徐轻九脸上红晕还未散去,这会儿又更红了几分,徐木林微微瞪大了眼睛,只觉心跳加快。
徐轻九脸上火辣,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定是红的不像话,看见徐木林的眼神,顿觉有些尴尬和羞恼,慌忙转过头,拉着徐木林往那条小巷里走去。一直走到感觉集市的声音不大能听清了,徐轻九才停下脚步,背对着徐木林,酝酿着要怎么开口,感觉手心的汗越发厚,放开徐木林的手,背手拉着衣摆擦了擦,而后抬手将自己头上的木簪取下来,摊开在掌心里,递给徐木林。
“你的簪子。”
“郎君,这是何意?”
“......”
月光下,徐轻九的脸又红了几分,嘴唇紧紧抿着,却还是鼓着勇气,坚定的看着徐木林。
徐木林看着徐轻九郑重的模样,微微顿了一下,抬手将头上的碧玉簪子取下,上前一步,将那簪子插进徐轻九发髻里,然后伸手去拿徐轻九手里那只木簪。徐木林握着簪子,手刚刚离开徐轻九掌心,却被徐轻九指尖轻轻握住。
月光下,只听得徐轻九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像是要鼓足莫大的勇气。
徐木林感受着徐轻九指尖的火热,忽听得徐轻九厚重的呼吸声,看着徐轻九紧紧咬着唇角,眼神坚定的看向自己,徐木林感觉心跳都急促起来,“轻九...”
“望...望夫君好生...珍藏。”徐轻九说完,慌忙放开了徐木林的手。
大大小小的包裹散了一地,徐木林伸出手,将眼前的人用力的抱在怀里。
“定死生不离。”
徐轻九也伸出手,将徐木林紧紧环住。
就这样拥抱了好长时间,徐轻九只感觉徐木林手上力气丝毫未松,还兀自又紧了几分。
“木林,腿有些酸了...诶?”
徐木林缓了缓手上的力道,低了下身,伸出一只手,将徐轻九整个抱了起来,脸深深的埋在徐轻九颈肩,呼吸有些沉重,“再抱一会儿。”
徐木林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带出的气一下一下打在徐轻九颈窝,弄的徐轻九心跳愈发急促,身上也一阵阵的火热,再加上这有些太过于热烈的姿势,徐轻九只怕是要出事,只得赶紧开口哄道:“我们...我们回去再抱。”
徐木林原本急促沉重的呼吸忽然一滞,徐轻九的这话,在此刻的徐木林耳朵里,显得邀请意味十足,“好。”
徐轻九双脚落地,一阵发麻发软的感觉从脚尖袭来,差点没站住跪下去,被徐木林稳稳的接住,扶着缓了一会儿才站稳。
“好了,没事了。”
“扶着点墙吧。”说完,徐木林松开了徐轻九的腰身,转头去拾地上散落的包裹。
徐轻九扶着墙,看着徐木林捡包裹的身影,莫名觉得徐木林的动作好像显有些着急,却不知是为何。待徐木林将最后一个包裹捡起,徐轻九走过去伸手想帮忙分担几个,却被徐木林握住手,牵着朝刚刚来的方向走去,看着徐木林的步伐,徐轻九确认了,徐木林真的有些着急。
狐疑的开口询问:“师兄...”
“刚刚看到一柄玄铁的剑不错,就送那个给怀森吧。”
“...什么?”
“礼物。”
原来是着急这个啊,徐轻九不觉有些好笑,“不是说让我挑选吗?”
“你觉得不好吗?”
“倒也不是。”徐轻九忍不住想:这么着急吗?难道是好久没见,想念了?
“师兄选的都好。”
“好。”
两人以刚刚闲逛时十倍的速度选好了礼物,虽然徐轻九还是略略有些疑惑,但是逛了一日也倦了,本也没再多想,只是突然想到刚刚两人在深巷中说的话,虽然彼此之间早已确认了心意,但像刚刚那般“定情”,也是未曾有过,再加上连徐轻九自己都有些快要按捺不住的情欲翻涌,看着徐木林着急的背影,徐轻九再是迟缓也明白了,甚至不由的快步跟上徐木林的步伐。
徐木林看着怀中熟睡的徐轻九,虽说徐木林也记得今日之事要紧,可情欲上头时,实在也是难以自控,再看到徐轻九颈间的红痕时,徐木林虽觉几分难为情,却也只是遗憾不舍的放了徐轻九休息几个时辰。
徐轻九第二日梳洗好,本无精打采的任由徐木林给自己束发,可看到徐木林买早饭时一同捎回来的香粉时,脸上瞬间红了,瞌睡也都清醒了个彻底,听着徐木林在身后忍不住漏出的轻笑声,徐轻九不知是害羞多一些,还是对自己也没有多些克制而气恼些。反正去天宗的一路上,徐轻九都有些不敢直视徐木林,甚至每每徐木林一靠近,徐轻九就想走的更快些,不过却被徐木林稳稳握住手,并肩走在竹林中。
“夫君走慢些。”
徐轻九刚刚淡下去些的脸腾的又红透了,想到昨夜的情景,徐轻九更加不敢直视徐木林饱含深情的眼睛,可徐木林抓的更牢,徐轻九只觉无路可逃。
“好了,不逗你了。早间下过雨,这路也没铺垫过,走太快小心滑倒。”为了避开人群,两人特意挑了条小路,从密林中直接到自清堂去。
“好。”徐木林的逗弄徐轻九越来越招架不住,可徐木林只要一收敛住,徐轻九便又会大胆起来,这不,徐轻九紧紧反握住徐木林的手,“师兄牵紧些我就不会摔了。”
“好。”徐木林转头看着徐轻九,笑意深深,手上也握紧了几分。
徐轻九站在自清堂山后的山崖上,看着正在举办徐怀森继任大典的广场——也就是十五年前徐轻九原本要受刑的地方。徐轻九身后有个竹亭,已经多年没人维护,如今已经破败了,徐轻九看看广场,又转头看看凉亭,突然想起了徐恩泽,想到了当初徐木林在那个地方受伤时,徐恩泽或许就在此地观摩。
自十五年前,在自清堂听徐恩泽讲述过往后,徐轻九就再没有见过徐恩泽。可这些年,除了徐木林,徐恩泽是徐轻九想起最多的人。此刻站在这里,徐轻九竟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心境,天宗变了,徐轻九也变了,只是变得不像自己,也不像宋念慈,倒是有几分像徐恩泽。
“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徐轻九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身后已经响起了答复。
“什么?”不过来人似乎没太理解徐轻九的问题,“典礼都结束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怎么就舍得留你师兄一个人在下面准备今晚的吃食?”
“我说,我都没问过怀森的意愿,强行让他接了天宗的重担,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问过吗?”吴靖桦疑惑,毕竟今日在下面观礼的全程,未见徐怀森有过任何为难的样子,看着反倒是十分乐意的。
“问过,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心愿意的,还是只是因为我这个师父巧言令色,才让他勉强同意的。”徐轻九又想到了徐恩泽,只觉得当初若是自己和徐木林身份对调,或许也会心甘情愿的为徐恩泽所用,而如今自己也心安理得的做着和徐恩泽所为相似的事。
“他对这个位置未必有什么怨言,更多的,或许只是不愿让你离开吧。”
徐轻九轻笑道:“是啊,当初一声不吭的带着师兄离开,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木林兄长都回来了,你就少操些心吧。”吴靖桦抬手搭在徐轻九肩膀上,也看向广场上渐渐散去的人群,“你啊,怀森若是真的那般不愿意,你也做不出勉强他的事来,顶多在外面游荡些时日也就带着木林兄长回来了。至于什么麻烦事,你不是找我帮着他善后了吗?能有多麻烦。”
徐轻九转头看向吴靖桦,目光中都是十分的赞许,可等吴靖桦也转过头后,徐轻九一下没忍住,直笑的抬不起头来。
“你...”吴靖桦原是有些愠怒,可看着徐轻九的样子,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只是手上不饶,推了徐轻九一把,“下手没个轻重,先前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回了,可这真有用吗?你莫不是忽悠我。”
“或许吧。”徐轻九闭上眼,朝着山崖外张开手,一阵深秋的风吹来,寒意满满,徐轻九却觉得自己终于从大梦中醒来,“你不怀念吗?”
“怀念什么?”
“怀念我们初识,怀念在太原,怀念我们一起努力的那些光阴。”
“当然,一直都很怀念,难道你不是?”
徐轻九轻笑道:“好像是从刚刚那一刻才开始怀念。我先前,过的恍惚,刚刚才终于醒了。”
对过去有留恋,才会对未来充满希望,这个时候,一个人的怀念才会开始。
“好好好,醒了就回去吃饭吧。我上来找你,又连累我家霁华在下面帮忙。”
“你家霁华哪里是被你留下的?”
吴靖桦忍不住白了徐轻九一眼,嫌弃的说道:“你和木林兄长彼此就不能再坦诚些吗?”
“哪里不坦诚?他放我直面我曾经最伤痛的地方,我留他解答他心中的担忧。我们都知道彼此在做什么,我们都知道彼此放不下对对方的牵挂,我们彼此放任,又彼此知晓,但绝不会重蹈覆辙。”
“真的无碍了吗?”
“木林兄长这两年都和我确认过好多回了。”看着徐木林收不住的担忧,李霁华虽然无奈,但还是耐心的给予承诺,“轻九就是积郁成疾,说白了就是心病,如今木林兄长回来了,心病自然就解开了。只是他这些年过度消耗自身带了些损伤,也不是什么难以处理的麻烦,也没有伤及根本。食补药补,慢慢调节就是,木林兄长大可放心。”
那日徐木林一醒来后,就着急去找徐轻九,一出寒潭便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旁边还有未干的血,虽然看背影徐木林已经认出徐轻九,只是看到徐轻九面容时,徐木林却又一时难以确认,徐轻九憔悴消瘦的都没有了当年的模样。徐木林原想带徐轻九去神农堂,但是徐木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当时天宗情形如何,只得先将徐轻九带回了自清堂。
“这两年木林兄长与我频繁通信,我知道木林兄长也研习了不少医术,把脉探息这些事想来你也十分熟练了,木林兄长难道还不信你自己?”
徐木林没答话,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李霁华笑道:“看来如今又是木林兄长有心病了,不过好在这心药就在眼前,木林兄长只需日日看着就是,看木林兄长的气色,想来无需多久也能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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